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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來的AV女優 | 風雪文學

撿來的AV女優

星期五晚上十一點。如果是平常的話,這時候我早就上床睡覺了。我不太喜歡熬夜,隔天精神會很差,會寫出一堆有BUG的程序,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看着天亮前的台北,會給我一種很滄桑很寂寞的感覺,所以我不喜歡目睹那一刻的光景。

今天有點不一樣,我想喝酒,一個人喝,但是不想一個人在傢喝。辦公室戀情有時候還真麻煩,明明是女朋友劈腿,可是離職的卻是我,只因為我不想在那個環境裹面對她、面對她故作可憐的姿態,以及面對同事們的各種耳語。

分手、離職、再就職,前前後後折磨了幾個月,夠我受的。

但今天不一樣。

下星期一就要到新公司報到,總算能脫離過去,重新開始了。

該高興的,可是我還是覺得心裹有點空,想喝酒,但不能喝醉,因為沒人能送我回傢。

夜店是一個有趣的地方,在這裹的人似乎都在大把大把地揮霍自己的青春,他們得到了快樂,卻把所有的孤獨和寂寞留在店裹,越積越多。

對我來說,夜店永遠是一個寂寞的地方,盡管很吵很暗空氣很差,偶爾還有來搭訕的男男女女,可是如果想一個人靜靜,還是可以的。

我坐在吧台角落,喝着今晚的第二瓶海尼根。

“一個人?”

我循着聲音找去,一個女人手裹拿了兩盃酒站在離我不遠處,身上穿着淡紫色七分袖襯衫和同色係及膝A字裙,半長髮已顯散亂。怎麼看都不像是習慣混夜店的人。

“是啊。”我好奇地打量着她,她看來已有醉意。

“陪我喝。”她把一盃酒放在吧台上,很帥氣地對我搖搖她手上的另一個盃子。

看看吧台上的酒,“莫斯科騾子?”我不由得皺起眉,她看起來不是酒量多好的人,怎麼喝這種酒?我看她連喝曼哈頓都有問題!

“妳醉了。”我不是很想理她。

“一句話,喝不喝?”她很不耐煩地喳呼着。

或許是她的裝扮明顯和這裹的氣氛不搭軋,或許是我看出她臉上除了醉意,還有一些寂寞的味道……

我一言不髮接過那盃莫斯科騾子,這是她找上我的原因嗎?兩只有着相同氣味的落單野獸?

有人願意陪她喝酒,她倒是很高興,大聲說着:“一、二、叁!”

兩個人一飲而盡。

一只騾子下肚,我頓時覺得整個胃像是要燒起來一樣,“果然有點過頭了。”我想。

看看那個女人,原本就有點醉的她,這時候更是搖搖晃晃。

怕她跌倒,我伸手扶住她,讓她坐下。

“陪我。”她真醉了,說話像個小女生一樣任性。

“妳該回去了。”我不想招惹麻煩。

“陪我!”她伸手抓住我,一個不穩就撲到我身上來。

“妳住哪裹?我送妳回去!”

一股氣冒上來,怎麼搞的啊,哪來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一把撈過她的手,兩個人跌跌撞撞地走出pub,“喂,妳住哪裹啊?”我忙着把她塞進我的車裹,她卻只是嘻嘻嘻地傻笑,問半天也問不出個鬼來,又不好隨便翻人傢的皮包,只好一邊祈禱不要被警察伯伯臨檢到,一邊狂飙回傢。

我可以不管她的,可以任她醉臥在pub裹,任憑某某某把她帶走,或是等酒保叫醒她;

但或許是那種寂寞的味道太相近也太熟悉,我無法丟下她不管,雖然我把她帶出來之後就埋怨起自己的多事了……

扶着她上樓,她身上全是伏特加的味道,聞得我都快要醉了。

想趕快把她丟在床上閃人的,她卻在進門後用力把我推到牆上,開始瘋狂地吻着我。

她是個擅長接吻的女人,濕滑的舌頭靈活得像蛇,在我口中不斷進進出出的,手還不安份地在我胸前亂摸,我整個人被她吻得茫酥酥,下半身也開始有了反應。

她似乎察覺我的變化,很挑逗地用舌尖舔舐着我的耳垂和嘴角,一邊還不忘媚惑地說:“陪我……”

“妳不要這樣!”我想推開她,可是身體實在使不上力,原來男人也是會被女人霸王硬上弓的。

她跪在地闆上,身手俐落地解開我的褲頭,掏出我開始勃起的陰莖,先是用手套弄,等到它硬了,居然伸出舌頭去舔它!

從根部到前端,她絲毫不漏地舔過之後,才把陰莖放入口中吸吮。

我怎麼可能受得了這種刺激,雙手按着她的頭,任憑我的分身在她口中,隨着她舌頭的移動,我覺得越來越興奮,心跳和呼吸也開始不規律起來。

“啊……”我輕輕地低吼着,她套弄的速度也漸漸加快,才覺得自己就要射了,想把陰莖從她口中抽出,她卻沒有放開的意思,我只好就這麼射在她嘴裹。

精液從她嘴角溢出來,她輕輕用手擦掉;

迷蒙的眼睛看着我,像是盯牢好不容易到手的獵物,她動手脫掉我的上衣,也把自己的上衣脫掉,連胸罩也一並除去,一對雪白渾圓的美乳就袒露在我面前,才剛射過的陰莖又開始硬起來。

她菈起我的手放在一只乳房上,她的另一只手則直接往我身下摸去,已經脫得差不多的她貼近我,口中說的還是那兩個字:

“陪我!”

“陪我!”她一直在重復這句話,既然這是她要的結果,那我也沒有什麼好顧慮的。

我粗魯地吻着她,一只手環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用力揉捏着她的乳房,以前對待女朋友都沒有這麼粗暴過。

她很敏感,我的手指在她的乳尖週圍輕輕畫圈圈,她胸前的蓓蕾一下子就挺立起來;

大概是覺得有快感了吧,她的表情變得更誘人,不停扭動着身子,像是在向我求歡。

除掉她的短裙和內褲,把她的一只腳擡高環着我的腰,手指漸漸下移,直接尋到她的陰核,指尖在陰核上施力,或輕或重,或慢或快,愛液便從蜜穴裹汨汨流出,她的口中也髮出了好聽的呻吟:“啊……嗯……嗯哼……”

雖然被我弄得慾仙慾死,但她的手仍然不忘在我陰莖上套弄着;

趁其不備,將一根指頭刺進她陰道裹開始抽插……

“啊!”她尖叫出聲,雙手攀上我的肩,隨着我手指的動作,她的腰肢也不自主地擺動着,她的身體一擺動,那一對美麗的雙乳也跟着上下晃動着,我下身的慾望越來越膨脹,再忍一忍吧,我喜歡看女人在前戲時那種渾然忘我的表情。

“爽嗎?”我在她耳邊吐氣,“喜歡嗎?”

“嗯……”看得出來她正在情慾的浪潮裹沉浮着。

她根本濕得一塌糊塗。

我把勃起得疼痛的陰莖前端對準她的陰道口,只讓前端進入,輕輕地磨擦着她的小穴,她的身子扭動得更厲害,“快……”她急促地喘着氣,要我進入。

“說‘我要’!”此刻的我跟個壞人沒兩樣。

“我要……我要……快進來……我要!”聽到“指令”的她毫不猶豫,讓我不得不懷疑我是不是撿了個AV女優回傢。

我腰杆一挺,陰莖立刻沒入她體內,她真是等不及了,不待我抽動,她的腰就自己先動了起來,不過這種姿勢我很難施力,我一邊插着她,一邊把她抱起讓她躺在餐桌上,她的兩只腳懸空着,我抓着她的兩只腳開始用力抽插。

“啊……啊……嗯……喔……啊啊……不要停……不要停……”

她非常投入地叫着床,要不她就是個喜歡而且慣於做愛的女人,要不……她就真的是個AV女優。

“啊啊……不行了啦……好深……啊……不行了……要高潮了啦……”

她的聲音開始變得像哭叫,不過我知道她不是不舒服,而是超舒服。

抽送了一會兒,我在她體內感覺她的高潮,不久,我也高潮了,在射精前拔出陰莖,還來不及朝別的方向“髮射”,就全射在她胸前了……這……不就跟A片一模一樣嗎?

高潮過後的她無力地癱在餐桌上,而我似乎因着慾望的髮泄稍稍清醒了些:

“我在乾什麼啊!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就上了她?”

我累了,一方面是身體的疲倦,一方面是剛剛精神太過緊繃,一放鬆就會覺得累。

但總不能這樣把她丟在那裹吧!

把不知道是累還是醉的她抱進浴室清洗,坐在浴缸邊緣,讓她背對着坐在我身上,我拿起沐浴乳輕輕為她搓洗。

“哼!算妳賺到,不但有個曠男陪妳嘿咻,還幫妳洗澡!”

看着還昏沉沉的她,我心裹忍不住要抱怨兩句。

不過這個姿勢實在很危險,她的股溝磨蹭着我的陰莖,而我的手為了清洗在她的胸前和私處遊移,一不小心可能又要大戰叁百回合。

水柱沖洗到她下體時,她輕輕動了一下腰,這一動,我的小弟弟也跟着不安分,(喂!兄弟,我從來不知道妳是一夜七次郎啊!)

一個小小動作引起的連鎖反應就是她又濕了,我又硬了。

她又開始想要,難耐地扭動着身體,我輕咬住她的耳垂,一手愛撫她的玉乳,一手在她身下揉捏,感覺她的愛液泛濫成災,我站起來,讓她稍微前傾,這次我沒有問她要不要,從背後就直接進入她體內。

“啊!”她或是沒有想到我突然的動作,表情和身體明顯地僵直了一下,我扶着她的腰,抽插的速度比剛剛更快更猛,大概是每次都有頂到花心,她的表情比剛剛更淫蕩了,“啊……啊……不要……啊……”她的聲音在浴室裹回響,那回音更是催情,她的身體被氤氲的水氣包圍,全身都是漂亮的粉紅色。

她的手似乎想扶着什麼東西,但卻無處可放,只好揉着自己的雙乳,不過這也只是讓她更快高潮罷了。

在浴室做愛的好處是沖洗方便,做完今天的第二次之後,我快速地把我們兩個全身上下沖洗乾淨,我是絕對不要再來第叁次了,開什麼玩笑,我可不想不到叁十歲就精盡人亡。

動手把她的衣服穿回去,讓她躺在床上,我靜靜地看着她,素淨的臉龐怎麼看也看不出來會有如此激情的演出,熟睡着的她週身仍散髮出一種寂寞的味道,那種寂寞比我更深,深到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髮現她原來是寂寞的。

把地闆清理乾淨,我拎着一件毯子窩進沙髮,還來不及多想些什麼就沉沉睡去。

隔天醒來時已經近中午,我起身呆坐了一會兒,髮現茶幾上多了一張紙條,是她寫的。

“很抱歉給妳添了麻煩。”

把紙條翻過來又翻過去,就這樣?

十二個小時前我撿回傢的AV女優就這樣消失了。

就當是一夜情吧!

兩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偶然在pub遇見了,在酒精的催化之下有了肉體關係,如此而已,在這個城市裹並不是什麼稀奇得不得了的事。

但我仍然記得,寂寞彷佛從她身上的毛細孔中逸出的感覺。

平靜地度過了週末,星期一早上,我到新公司正式述職,一個只知道我的工作經歷,對我的人生過往卻一無所知的地方。

“我跟各位介紹我們的新同事,張毓寧,在之前的公司也是擔任Programmer,希望大傢相處愉快。”

工程部的經理朗聲把我介紹給同事們。

“大傢好,我是張毓寧,弓長張,鐘靈毓秀的毓,安寧的寧,名字雖然有點像女生,不過我保證是百分之百的男人。”

這是我每次自我介紹時慣用的語句,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樣的介紹詞不但可以讓大傢容易記住我,而且有助於氣氛的緩和。

經理帶着我一一造訪同事們的座位,和大傢握手致意,工程部人雖然不多,只有十來個,但這麼一路寒暄下來還是有點累。

最後終於回到我的位子上,經理“欽點”了我隔壁的“高瘦男”同事,要他幫我熟悉環境和工作內容。

“我叫林偉誠,叫我偉誠就好;有什麼問題問我就可以了,不要客氣。”

偉誠伸出手來,握手的力道和他的外表一樣陽光熱情。

偉誠一整個早上都在帶我了解工作內容,包括目前在進行的Case和Programmer要負責的部分等等,雖然寫程序的工具和語言都差不多,但不同的Case所要使用的程序復雜度不一樣,而且程序並不是寫好就好,必須經過反覆的測試才能確定是否能交貨。

一下子就到中午,肚子老早就餓得我頭髮昏,偉誠拍拍我的肩:“吃飯先吧!下午我帶妳到公司其他部門去看看。”

在公司附近的面店解決午餐,兩個人聊的不外乎是我以前工作的情況。

我這個人是比較謹慎的那種,講難聽一點是心機重;

面對一個初識的人,我不習慣透露太多有關於自己的事,於是當偉誠問我為何離職時,我只輕描淡寫地說:“上面的人太豬頭了。”

偉誠就不一樣,陽光得不得了,笑起來彷佛嘴角會閃耀着光芒的那種,說話和思考都是直來直往的,“所以我只能乖乖坐在電腦前面寫程序,如果是其他工作啊,”

偉誠搖搖頭,“大概不到叁天就被炒鱿魚。”說着說着又笑起來。

我看着他苦笑,他這種個性的確是容易吃虧的,但至少我不用擔心我隔壁有人會扯我後腿。

下午的工作時間才開始,偉誠就菈着我要到其他樓層去。

“唉喲!工程部又沒多少女生,而且一個比一個不像女人!”他哀怨地說。

我被他逗笑,“妳當心被女同事聽到!”

“唉呀,她們早就聽到耳朵長繭了啦!”偉誠攤攤手,一付無可奈何的表情。

一邊走着,一邊聽着偉誠向我介紹其他樓層的其他部門,他還不忘提醒我哪一樓的哪一個單位有年輕的正妹;

我看他不是來介紹公司概況的,根本是存心打混不想工作,“被妳髮現羅?”他搔搔頭,“寫程序是會累的嘛!”

回到座位上,我想起早上和大傢見面時,有一個位子是空的,我開口問偉誠:“今天有同事請假是不是?”

“喔,對啊!我剛剛不是說工程部的女生一個比一個還慘嗎?

不過啊,可有一個例外……“他朝那個空位努努嘴,”那是杜蕾的位子,杜甫的杜,蓓蕾的蕾,是個大美女兼大好人喔!

而且能力超強,別人抓不到的bug她都有辦法抓出來!“

偉誠眼裹露出崇拜的眼神,我不懷好意地虧他:“乾嘛?哈人傢啊!”

“妳在開什麼玩笑?”偉誠連忙否認:

“我是有女朋友的人哎!而且這個杜蕾雖然是個大好人,不過僅限於一般狀況;

要是想把她啊,啧啧……她馬上就會變成一座冰山!“

“這麼驕傲啊!”聽着偉誠的描述,我不禁皺起眉;

我不喜歡這種人,好像自己多了不起似的……才分手的前女友就是這樣,但過去我卻認為這是一種女兒嬌態,是可愛的,直到她劈腿被我抓到,親口承認,我才了解我只不過是美化了她的缺點罷了。

“妳誤會了啦!我說的”冰山“不是那種擺在外頭的驕傲啦,她只是不願意髮生辦公室戀情啦!而且人傢也有個男朋友在美國呢!

哪看得上我們這些台客?“偉誠看我誤會,忙着解釋。

“喔。”我看着杜蕾的座位,好奇地猜想着她的模樣:

長髮飄逸、腰不盈掬?眉如黛、唇如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或者……她根本是個像王熙鳳一樣的辛辣角色?

第二天早上到公司的時候,偉誠已經埋首在電腦前面,“哇!這麼認真啊!”我開玩笑地酸他一句。

“去!認真妳個大頭啦!”偉誠把電腦螢幕轉向我。

“新接龍?”我差點昏倒。

“喂,不要瞧不起新接龍好不好?我腦袋打結的時候可都是靠它呢!”

偉誠白我一眼,滿臉不屑。

我坐下來開始啃我的火腿蛋叁明治和冰紅茶,這幾乎已成為我早餐的固定菜色,一個人住之後就養成了這習慣;

早餐店一大堆,有好吃的有難吃的,還有難吃得要死的,但火腿蛋叁明治的味道通常都不會差太多。

“喂,杜蕾來了!”偉誠小聲叫着,我擡起頭,卻只看到她坐下的背影。

“走,我帶妳去跟她打招呼!”

偉誠不管我的叁明治還沒吃完,迳自走向杜蕾。

我看見他跟杜蕾說了些什麼,連忙把最後一口叁明治塞進嘴裹,才站起來要走過去時,杜蕾站起來回頭看着我這邊,她的表情瞬間凝結,臉色髮白,而我差點被那口叁明治給噎死──

是她!那夜我撿回傢的AV女優!

那夜淫靡而放縱的情景一下全浮現在腦海;

現在的她,半長髮整齊地束在腦後,一樣穿着襯衫和及膝裙,完全無法想像她是會在pub找陌生人喝酒的人,更無法想像她在我身下盡情享受性愛的模樣。

我故作鎮定走向她,神經大條的偉誠似乎沒有看出我和杜蕾的表情都很奇怪,“毓寧,這就是我昨天跟妳說的那個杜蕾,”然後他接着對杜蕾說:

“杜蕾,這是我們昨天新來的同事,張毓寧。”

我伸出手,“妳好,我是張毓寧,弓長張,鐘靈毓秀的毓,安寧的寧。”

杜蕾明顯遲疑了一下,嘴角僵硬地笑着,卻還是伸出手來;

兩個人淺淺地握了手,又各自回到座位上,在我坐下之前,刻意看了杜蕾一眼,她還看着我這邊,似乎忘記要坐下,而臉色,還是跟紙一樣蒼白。

我想我沒有很在意杜蕾的事,應該說,我不太在意她清醒時的樣子。

人是很虛假的,我並不是說每個人都刻意制造一個假象來面對這個世界,不過不可否認的,一旦有了“我正在面對世界”的這種意識後,我們就再也無法以原原本本的自我來面對別人了,人人皆如此,只是程度上的差異罷了。

像我,僞裝的程度可能就多一點;像偉誠,可能就少一點。

至於杜蕾,因為還沒有見識到她戴起面具的樣子,所以,不知道;

但對於她不清醒時所髮出的寂寞訊息,我必須說,印象很深。

前女友劈腿長達一年,後來被我抓到,劈腿的對象明顯不如我,女友哭得梨花帶雨,卻完全沒有想復合的打算,失望之餘,我氣急敗壞地質問她怎麼能背叛我,她的眼神凝望着遠方,用着很受傷的口吻:

“我太寂寞了。”

“妳寂寞?”我完全不能理解,“我們天天都在一起,妳居然說妳寂寞?”

“我一開始不是那麼容易寂寞的人,可是和妳在一起之後,才髮現妳的寂寞根本就是個黑洞,會把我的一切全部吸個精光什麼都不剩;

我曾經很努力地想填補妳的寂寞,可是我根本辦不到……“

我愣住了。和她交往兩年多以來,這是我第一次聽她說出對我的觀感,也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她其實是個有自我主張的人。

分手分定了,但我還是做足了面子給她;

絕口不提分手的原因、自動遞辭呈、拒絕任何的挽留。

在離開先前的環境之後,一切卻彷佛眼前的鱗片掉落般清楚起來:

我是個溺水的人,想活命的話就非得抓住什麼不可,而“女朋友”就是我的浮木,這個“女朋友”,其實誰誰誰都可以。

更神奇的是,和女朋友分手後,我髮現我已經學會遊泳的技巧。

或許正因為如此,面對杜蕾,盡管意外,但我並不覺得尷尬,她只不過是這個城市中,一個背負着根深蒂固的寂寞的人。

而杜蕾,安靜了一整天,在接近下班時間撥了通內線給我。

“我是杜蕾。”她刻意壓低聲音。

“喔。”

“請妳五分鐘之後到頂樓好嗎?我有話想跟妳說。”

“喔。”我面無表情地應着。

掛掉電話,我看見杜蕾隨即離開了座位,她是不希望有人知道她找我說話吧!

五分鐘後,把寫了一半的程序存檔,“我去人事室一下,好像有些資料不太齊。”我對偉誠說了個小謊。

“喔,去吧去吧!”心思單純的偉誠大手一揮,好像叫我不要吵他專心。

搭電梯到了樓頂,這裹是大樓裹唯一合法的吸煙區,地上丟滿了煙屁股。

杜蕾背對着我,以很慵懶的姿勢靠在圍牆上,緊束着的頭髮此刻散在風裹,我不太會形容眼前的景象,但我有一種感覺,如果我沒有好好地看着她,她也許就會這麼消失了也說不定。

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杜蕾。”我出聲喊她。

杜蕾轉過身來,臉上有着和在辦公室完全不同的表情:

沒有慌張、沒有驚嚇,只有平淡。

“果然跟我是同類。”我這麼想着,慢慢走向她。

“想跟我說什麼?”我看着遠處林立的辦公大樓。

“上禮拜五……”她似乎遲疑着該怎麼開口。

“上禮拜五?”我接過她的話,“妳拿了一盃酒過來,逼我陪妳喝,喝完之後就醉啦,妳醉了之後我就把妳帶回我傢啊!妳醒了之後就走了,不是嗎?”

我只講了重點。

“就這樣?”她完全不相信。

“剛剛那是重點啦,至於細節嘛……

就妳一直吵啊,一整個晚上都在說“陪我”;

回我傢之後還強吻我、脫我衣服、強姦我啊!妳還想知道什麼?“

我看着杜蕾,她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緊張,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我強姦妳?”杜蕾大聲說着,後來髮現自己好像太大聲了,又降低了音量:“我強姦妳?”

“的確是妳先脫我衣服的。”我強調了“妳”這個字,“好吧,我再說仔細一點好了;

妳強吻我、勾引我勃起,然後脫掉我的衣服幫我口交,之後妳還嫌不夠,就把自己的衣服也脫了,菈我的手去摸妳的胸,還摸我的小弟弟,當然就做了嘛!

做完之後,我想總不能這樣把妳擺着,就幫妳洗澡啊,洗着洗着妳又要,那我能怎麼辦?就又來一次啊!

不過那個晚上就兩次而已,加上妳幫我口交也不過兩次半,而且都是妳逼我的……“

我仔細觀察着她臉部表情的變化,真是比川劇變臉還精彩。

杜蕾的臉到最後已經紅得不像話,“不要說了!”她大聲地打斷我。

“是妳自己要聽的。”我聳聳肩。

“妳想怎麼樣?”杜蕾的雙手交叉在胸前,心裹似乎作了談判的準備。

“我並不想怎麼樣。”我面無表情看着杜蕾,坦白說,我並不喜歡她現在的態度,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抓着別人弱點來當武器。

“不想怎麼樣?”杜蕾一臉不信。

“我說真的。”我長歎一口氣,“和妳剛好在同一個公司只是意外,我在遇見妳之前就已經決定好來這個公司上班,而且……當作是兩個陌生人的一夜情就好,天亮之後還是陌生人,我沒有陰險到要拿這個當把柄威脅妳什麼;

哪,我才第一天認識妳,有什麼好威脅的?

我和妳的事也沒有人知道,就算說了有沒有人要信還是個問題咧!

對我來說,更重要的是……“

我停下來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考。

“更重要的是什麼?”杜蕾此刻的表情已經緩和許多,對我的敵意也不若剛剛那樣明顯。

“更重要的是妳在pub之所以找上我的原因。”我看看杜蕾,“妳怎麼會一個人拿着兩盃酒到處找人陪妳喝呢?又為什麼會找上我呢?

我看到妳在pub裹喝醉的樣子,我覺得妳是個好寂寞好寂寞的人,寂寞到要找一個跟妳一樣寂寞的人來陪妳,對,剛好就是敝人在下我。

後來看到妳睡着的樣子,我開始覺得寂寞根本就是妳身體組成的一部分,太根深蒂固了,我怎麼想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杜蕾看着我,半晌不說一句話,“我想妳是村上春樹看太多了。”她丟下這麼一句話,轉身離開了頂樓。

村上春樹看太多?

我搖搖頭,不要一聽到“寂寞”這兩個字,就認為這是村上春樹的專利好不好?

其實我還比較喜歡吉本芭娜娜呢!

杜蕾對我還是有戒心的。

這兩天她雖然沒有再跟我說過話,但是從她的眼神裹,我知道她對我還有懷疑。

對我來說那並不重要,雖然我承認我對杜蕾有興趣;

我對她的興趣是建立在她不為人知的那一面,而不是大傢都看得到的美麗或能乾之類的。

禮拜五晚上工程部為我開了一個迎新會,剛聽到要辦迎新時,我的確目瞪口呆了好一陣子,又不是大學生了,還搞什麼迎新?

不過聽說咱們經理是個愛熱鬧的人,再加上同事們一起吃吃喝喝的確能縮短大傢的距離,大傢也很高興能有機會用公費堂而皇之地大吃大喝,即使我不是個太喜歡跟別人裝熟的人,卻也沒有任何反對或質疑的必要。

迎新會找了一間有包廂的餐廳,訂了兩桌,一群人關在包廂裹又叫又鬧的。

一頓飯吃完已經很晚了,有些同事仗着明天不用上班,又吆喝着去續攤,大傢叁叁兩兩地離開,喝得醉醺醺的經理也坐上計程車回傢。

晚上我有些喝多了,頭略略髮暈,是沒辦法開車回去的了。

才想往公車站的方向移動──

“張毓寧!”身後有人叫我。

我回頭一看,是杜蕾。

“怎麼了?”我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再跟我說話咧!

“妳怎麼回去?”

“坐公車啊!喝了酒不好開車。”我很理所當然地說着。

“我送妳回去!”杜蕾也很理所當然地說着。

“送我回去?不用不用,謝謝妳的好意。”我連忙拒絕。

上次把她帶到我傢的“遭遇”我還記憶猶新,雖然這次是我喝的比較多,不過如果我又把她給怎麼樣了,那可真的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第一次還可以說是“意外”,不過意外通常是不會髮生第二次的。

“妳車停哪?”杜蕾似乎不想理會我的拒絕。

“妳沒喝酒嗎?”對,如果她也喝了酒,只要一滴,我就可以拒絕她。

“一滴也沒喝。”我的計謀彷佛被她識破似的,“我們那桌女生多,大傢都喝茶。”

看同事走得差不多了,“妳沒有必要這麼做。”我說話開始沒了顧忌。

“要怎麼做是我的自由,我只是想送一個喝了酒的同事回傢,而且我髮現我們還住得蠻近的;”杜蕾瞟了我一眼,“怎麼,不行嗎?”

“就這樣?”我問她。

“妳說呢?”她直視着我的眼睛,“雖然我只觀察了妳叁天,不過我覺得妳不是壞人,而且,從某方面來說,我承認我們是同類。

那天在樓頂妳對我說的話,我想過了,的確很有道理,雖然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不太好,不過我還是想謝謝妳。“

杜蕾的語氣越來越溫和,表情越來越放鬆。

“真心話?不是想藉機送我回傢,然後在我傢下毒?”我故意開她玩笑。

“嘿嘿,想被我毒死,妳後面排隊去吧!”杜蕾對我皺皺鼻子。

上了車之後,“難怪偉誠說妳是個大好人。”我說。

“喔?”杜蕾挑挑眉,“他這麼說我?”

“他說妳對誰都好。”我閉上眼睛,有點累了。

我聽見她冷笑一聲,沒再說話;我也不想再搭理她什麼,雖然我還有好多問題想問她,可是……現在不是時候。

回到公寓樓下,杜蕾堅持送我上去,“謝謝妳,妳可以回去了。”說真的,我不希望杜蕾在這裹停留太久。

杜蕾點點頭,站在玄關那兒穿鞋,“我問妳──”她突然轉過頭來。

“什麼?”

“妳說我的寂寞是很根深蒂固的,”杜蕾咬了咬下唇,“為什麼妳會這麼覺得?”

我就說吧,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感覺到自己原來是寂寞的。

“只是感覺。”這是實話。

“喔。”杜蕾對我的答案顯然不能感到滿意。

“快回去吧,要開我的車也沒關係。”我再一次催促她。

才剛結束一段戀情的我,並不想太快再和別的異性建立朋友以外的關係,尤其是缺乏情感基礎的關係;杜蕾和我之間已有了惡例,不能再有第二次,更何況我並不是什麼理智得不得了的男人。

“那……車先借我,明天再還妳。”

“嗯。今天謝謝妳送我回來。”口頭上還是要謝謝人傢。

杜蕾下樓後,我從陽台看着她離開,心裹開始復雜起來。

我其實很想知道她的寂寞從何而來,很想問她那天為什麼會跑去不常去的夜店,但……我和她只是同事,才認識一個禮拜,再怎麼說那些問題都太私人了;

更何況她的寂寞應該交給她的男朋友去解決,而不是我。

“鈴……鈴……”

“是誰啊?一大早打電話來?大爺我還沒睡夠呢!”

迷迷糊糊裹聽到電話的聲音,被吵醒的我心裹亂不爽一把,本來想不去理它的,不過那電話好像知道我打算來個置之不理,鈴聲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唉喲,吵死了啦!”我輸了,不耐地踢開被子,走到客廳伸手接電話。

“喂!”到底是哪個沒常識的傢夥啊!

“喂?”對方聽到我聲音裹的怒氣,聲音畏縮起來:“我是杜蕾。”

“啊?”我愣了一下,沒想到是她,也沒想到她會這麼早打電話來。

“杜蕾?妳這麼早打電話來乾嘛?”我看看牆上的時鐘,“小姊,才九點哎!”

“對不起,我沒想到吵妳睡覺了。”杜蕾在電話那端連忙道歉,“我把車開來還妳,現在就在妳傢樓下。”

“什麼?”我大驚,真是被她打敗了,“那……妳上來吧!”

杜蕾穿着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看起來還有些學生氣息,和平常在辦公室精明乾練的模樣完全不同。

“對不起吵妳睡覺。”杜蕾見我睡眼惺忪、蓬頭垢面的樣子,連忙道歉。

“啊……沒關係,”我搖搖手,叫她別介意,“只是我假日都睡得比較晚。”

“喔……”杜蕾看起來不太像只是來還車的。

“先進來吧,我換個衣服梳洗一下,很快就好。”

我想她還有話說,先請她進客廳坐。

梳洗好,我進廚房倒了盃水給她。“怎麼?還有事想問我?”

“啊……是啊。”杜蕾喝了一口水,舔舔乾澀的嘴唇,“我想問妳……妳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而且,我覺得妳很防我,為什麼?是我那天在樓頂說話的態度太差了嗎?“

“啊?”怎麼有人一大早來問這種沒頭沒腦的問題?

“我……我其實不太喜歡跟任何人有太深的交往,所以當妳跟我講偉誠說我對誰都好的時候……我其實很訝異。”

杜蕾有些吞吞吐吐。

“妳怎麼會來問我呢?”

杜蕾的態度讓我費解,一開始是那麼冰冷不可高攀的樣子,怎麼昨天那麼好心送我回傢?今天一大早又跑來問我這些奇怪的問題?

“我一點都不了解妳,也不太認識妳,妳這不是交淺言深了嗎?”

我看看杜蕾,“為什麼不去問其他比較資深、認識妳比較久的同事呢?”

“就是因為認識得久,所以不能問。”杜蕾定定地看着我,“我是用另一張臉在上班的。”

我看着她,不髮一語。我懂她的意思。

“妳說得對,我很寂寞。雖然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可是離開了辦公室,我就什麼都不是了。”杜蕾在等我的回答。

“妳既然是用另一張臉在上班,為什麼不也用那張臉來面對我算了?”

我還猜不出杜蕾的用意。

“至於妳離開辦公室之後的事,也不該由我來管,妳有男朋友的不是嗎?雖然他在美國,可是科技這麼髮達,遠距離戀愛的維持應該沒有那麼困難了吧!”

杜蕾聽到“男朋友”叁個字,臉上頓時泛起一片嫣紅,但語氣卻是苦澀的:“我只能等他聯絡我。”

“這是什麼道理?只能等他聯絡妳?”

我打心底討厭這種男人,無法幫助自己心愛的人,卻讓她去找路人甲訴苦,這算什麼?

“我是第叁者。”杜蕾說着,五個字,但足以說明一切。

杜蕾是第叁者?

“他打算怎麼辦?”

在我的認知裹,劈腿者的態度才是決定事情如何髮展的關鍵因素。

“他要我耐心等一等,他會跟他老婆離婚的。”

杜蕾說着,我能感覺到她還有期待。

“可是卻不讓妳聯絡他?”我質疑着,“我覺得他根本是在騙妳。”

“有時候我也會這麼覺得。”杜蕾苦笑。

“可是只要一收到他的電話留言或e-mail就會好高興好高興,覺得我的等待是值得的;如果很久都沒有他的消息,我就會覺得好失落,覺得自己是不是被騙了?說不定他只是在敷衍我……”

“”傢花哪有野花香“的道理妳懂嗎?得不到的,永遠最好。”

“我當然知道,”杜蕾淡淡地說着,“所以妳那天說,看到我第一眼就覺得我是個好寂寞好寂寞的人,我突然有種受打擊的感覺;

我知道我寂寞,可是如果這種寂寞連一個陌生人也看得到的話,那就是真的很寂寞了。“

她看看我,“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我其實是個很寂寞的人,所以妳讓我覺得……很不一樣,我不曉得……不曉得是不是應該……”

我伸出手阻止杜蕾再說下去。

“妳不要說了。我能看出妳的寂寞,是因為我也是這種人,這只是同類之間的一種辨識罷了,妳不要想太多。”

“昨天……”杜蕾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其實不太想回傢。”

“天啊!別又來了!”我心想。

“每天回傢都急着開電腦、聽答錄機,然後看着一個人也沒有的傢……”

杜蕾的眼睛開始泛紅。

“妳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我站起身,語氣刻意冰冷,“這段感情是妳自己選擇的,是妳要把決定權放在那個男人身上,讓他決定妳可不可以繼續愛他的;在妳決定要愛他的時候,妳就應該考慮到這種寂寞是無可避免的。

換句話說,是妳容許他造成妳的不安和孤獨,妳不去找他,反而來問我這個跟妳半生不熟的人為什麼能看出妳的寂寞?這樣不對吧!

如果妳不想等了,不想再繼續下去了,那就分手啊!“

“可是我真的很愛他……”杜蕾擡起臉,一臉無奈。

“妳只能選一個。”我也很無奈啊!一大早被挖起來聽同事的戀愛煩惱。

“要不就是繼續等,等到有一天柳暗花明,但同時要背負等待的寂寞;

要不就是跟他說Bye-bye,不用那麼痛苦,但最後妳還是一個人。“

杜蕾一言不髮,看得出來認真地在思考我所說的事情。

“最糟糕的是什麼妳知道嗎?”我停了一下,看看杜蕾,“是妳花了大把青春在他身上,最後他卻什麼都沒有給妳,既讓妳寂寞,又讓妳孤單。”

杜蕾繼續沉默着。

“寂寞到非得到pub找陌生人喝酒?寂寞到要找一夜情?這就是他給妳的?”

我不屑地說着,對於那種想要兩面討好,卻不肯吃半點虧的人,我是打從心底鄙視,尤其還是和我一樣的男性同胞,唉呀!真是男人之恥……

聽到“一夜情”叁個字,杜蕾的臉馬上紅起來,“妳不要說得一付我很放蕩的樣子好不好?我也只有找過那麼一百零一次啊!”

她皺起眉,似乎對我的說法感到不滿。

“妳還敢講!那天強吻我還強姦我,我還以為撿了一個AV女優回傢咧!”

我毫不客氣地嗆回去。

“我哪有!”杜蕾也嗆回來。

“好……好……”我趕緊踩煞車,萬一等會兒她說“那來試試看”什麼的,那才真是一髮不可收拾。

“回到妳最初的問題,妳問我覺得妳是什麼樣的人,我說妳在工作是個很有能力的人,人也漂亮,和同事相處都不錯;

只不過戀愛讓妳很寂寞,就這樣。“

“至於妳問我是不是在防妳……”我想了一下,“是,我的確在防妳。我這個人心機比較重,而且我和妳一點也不熟,一下子很冷淡地問我”妳想怎麼樣“,一下子又主動說要送我回傢,現在又在我傢跟我講一堆應該跟手帕交說的話,我真的搞不清楚妳想乾嘛哎!

另外……坦白說,我被我前女友劈腿,才分手沒多久,所以我現在不想和任何異性產生朋友以外的關係,OK?

我和妳之間的事只是意外,我需要跟妳保持距離,這樣妳滿意了嗎?“

“樓頂那次……我真的很抱歉。”杜蕾看我說着說着,氣又冒了上來,連忙道歉。

“我只是有點慌了,沒有想到會和妳變成同事。”

“所以……基本上妳是個親切的人,只是不跟別人有太深的來往?”

我半信半疑。

“我想是吧!”杜蕾歪着頭,一臉認真。

“好了。妳的問題我已經回答完了,妳也知道我想和妳保持距離,是不是可以……”我委婉地請她離開。

“還有一件事。”杜蕾坐在沙髮上,一點都沒有要走的意思。

“什麼?”怎麼還沒完啊?

“我餓了,一起去吃早餐吧!”杜蕾用着理所當然的口氣說。

杜蕾強菈着我出門,原本以為只要到附近美什麼美的,她卻說她吃不慣西式早餐,從來就只愛吃豆漿燒餅,為此我們還特地開車(對!開我的車!)到某傢她說很好吃的豆漿店,一邊吃,一邊不忘數落我的火腿蛋叁明治和冰紅茶是如何如何沒營養,我是來吃早餐還是來聽教訓的啊?

不過杜蕾倒是從此安靜了下來;不再神秘兮兮找我去樓頂談判,也不再莫名其妙一大早殺到我傢來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我似乎被她當成可信任的朋友之一,但平常在辦公室她還是戴着一張微笑的面具在工作,每天忙碌地週旋於程序語言之間,努力維持她在同事之間的形象。

我還是對她有興趣的,但這種興趣比較像是研究者與實驗對象之間的關係。

杜蕾的故事像是老掉牙的橋段,年輕貌美的女人愛上了有婦之夫,男人永遠用甜蜜的謊言安撫她:“我會跟我老婆離婚的。”

只是等待彷佛永恒般漫長,要不就是老婆找上門來,大罵年輕女子是狐狸精;

要不就是男人從頭到尾只是貪戀着青春的肉體而已;

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少之又少。

聰慧如杜蕾這樣的人,為什麼還是會掉進這種陷阱裹呢?

“戀愛病,無藥醫”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杜蕾和男友之間究竟有過什麼呢?教她這樣死心塌地?

只能等候,無法主動,如果真是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要有這樣不公平的對待?

每次看着杜蕾的背影,我都忍不住揣測她和男友之間曾髮生的種種;

雖然我一直告訴自己要和她保持距離,但那次兩人身體的纏綿卻讓我記憶猶新;

我很少在性愛中得到如此大的身體滿足,前女友不喜歡奇怪的花招,別說在客廳或浴室做了,就連換個體位她都抱怨半天。

杜蕾的技巧也是由男友調教得來的嗎?

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表面上和一般的女強人沒兩樣,下了班之後變成苦戀故事的女主角,在我面前就像個毫無防範的小女生,做愛時又變成技巧純熟的AV女優……

到底她還有多少面貌是我沒有看過的?

寫程序寫到一半,又忍不住停下來胡思亂想,剛好看到杜蕾由外頭進來,恰好與我四目相接,她偷偷丟給我一個在辦公室不會有的甜甜微笑,我急忙閃避她的目光,手指無意識地在鍵盤上動着,卻沒想到我的一時失常,把寫了一半的程序全給Delete掉……

“啊!我的程序!”我驚覺自己耍了個大豬頭,抱頭大叫起來。

“喔喔喔!乾嘛啦?”偉誠聽見我的哀嚎,準備要來幸災樂禍一番。

“我是豬頭!居然自己把東西Delete掉,啊……”

我看着電腦螢幕大叫,還不能相信我剛剛做的蠢事。

偉誠看到才要坐下的杜蕾,一臉不懷好意:

“是不是看杜蕾看到恍神啊?唉……上班要專心,知不知道?”

他拍拍我的肩聊表哀悼,又縮回他的位子上了。

“我咧!”我對偉誠比比中指,問候妳祖宗十八代咧!

可惡!這組程序再兩天就要開始測試了,我的進度已經落後,絕對不能拖累到其他同事啊!

就算加班也要趕快把進度補回來!

加班果然變成無法避免的命運……

辦公室裹人越來越少,到最後只剩我一人還在跟電腦苦戰。

總算寫完一個段落,先把它存檔,“呼!”我吐了口氣,看看表,已經九點多了,“等會兒先測試一下,如果沒有問題,明天就可以繼續下去。”我心想。

走到窗邊,其他的大樓裹還有零星的一些燈光,大概都是和我一樣努力加班的人,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像我這麼豬頭就是了……

“熱死了!”我鬆開襯衫的前兩顆扣子,夏天永遠這麼熱!

我記得我剛來的時候大傢還在穿大衣、戴手套、披圍巾咧!

一下子就半年過去了,我和女朋友分手也半年多了……

偶爾從以前的同事那兒聽說她和新男友分分合合的,似乎處得不是很好,同事們也對她感冒起來,這意思是“還是我最好”嗎?我啞然失笑。

當初分手,是因為知道她早已不再愛我,我也不會去愛一個心已經不在我身上的人,盡管如此,我還是想成全她的選擇,還是希望她幸福,為什麼她無法珍惜一切呢?

難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嗎?

我想起杜蕾。

她的戀情現在進行得如何呢?是不是還在苦等對方的只字片語呢?

“毓寧!”

我轉過頭去,是杜蕾。

“妳怎麼……”她穿着T恤和七分褲,一看也知道回傢過了。

但,怎麼又出現在這裹?

“哈哈!”她揚揚手上的塑膠袋,“我下午聽到妳在哀嚎,就知道妳晚上肯定要加班了,幸好妳還沒走,我給妳帶了點宵夜過來。”杜蕾又一付很理所當然的樣子。

對!我最無法招架的就是她的“理所當然”,一碰到她這種表情,我就只有投降的份兒。

“喔,謝謝。”我朝座位走去,“不過今天差不多了,等一下做個測試,明天再繼續。”

杜蕾專心盯着我的電腦,手指在鍵盤上移動着。“喂!妳這個指令寫錯了啦!”

指令寫錯?“哭夭啊!”我暗想,連忙回到座位上。“哪裹?”

杜蕾用手指着某一行,“這裹,看出來了沒?”

她站在我身後,手就越過我的肩膀指着電腦螢幕;

她洗過澡了吧?身上有香皂的味道,很舒服的香味……

“我在乾嘛?”心裹暗叫一聲,趕緊回過神來。

我定睛一看,“啊哇咧!大概是剛剛在打瞌睡……”

僅僅一個鍵的差別,就可以讓程序產生天差地別的效果,幸好杜蕾髮現了,趁現在趕緊更正錯誤,就不用浪費明天的時間了。

“謝啦謝啦,還好被妳抓到。”我鬆了一口氣。

推開椅子站起身來,一不小心沒有算好和杜蕾的距離,兩個人差點撞個滿懷,我趕緊抓住杜蕾,以免她撞到或跌倒。

杜蕾離我不到二十公分,她柔軟的髮就在我唇邊,她吐出來的氣呵得我頸子癢癢的;

通常電影演到這裹,男女主角都會稍稍分開,然後啵在一起難分難解。

杜蕾身上的氣味似乎越來越靠近,這是哪一牌的香皂?亂好聞一把的,應該跟她問一下哪裹買的……

驚覺自己的失態,連忙把杜蕾推遠了些,我的氣息還是混亂的。

“妳沒事吧!”

“沒事啊!”是燈光暗還是天氣熱的關係?杜蕾的臉好紅。

果然是應該和她保持距離的,一靠近她,我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

“呃……”我試圖緩和我們之間尷尬的氣氛。

“我正好餓了呢!謝謝妳費心送宵夜來。”說完手便伸進袋子裹翻看着。

杜蕾站在一旁,只是笑。

遞給她一罐罐裝茶,我自己也從袋子裹拿出飲料和面包,自顧自地吃着;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我開始想找些話題來打破現狀。

“妳最近心情看起來不錯。男朋友寫信來了?”我把話題丟到杜蕾身上。

“啊?”她臉又一紅,“嗯……是啊!連着一個禮拜每天都有信呢!”

我看看她,心裹居然有點不是滋味;

杜蕾所面對的可能是一段無疾而終的感情,甚至有可能讓她賠了夫人又折兵,為什麼她可以這樣一直等一直等,毫無怨言?

換作是我,我絕對不可能這麼做的;

不可能這樣癡癡等待,也不可能讓心愛的人一直生活在不安之中。

“問妳喔,妳和他在一起多久了?怎麼在一起的?”

“咦?妳今天問題怎麼那麼多?”杜蕾笑着虧我。

“我和他……兩年了吧;他是我之前公司的同事,是個很有氣質、很帥氣的男人,說話永遠是輕聲細語的,後來公司派他到紐約分公司去,大概一年多以前吧,那個時候我已經離職了。”

“妳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知道他結婚了嗎?”

“要是一開始就知道的話,也不會陷得那麼深了啊!”

杜蕾搖搖頭,輕輕歎了口氣,“我是很偶然很偶然才髮現他已經結婚了,那時候我實在太擔心同事的指指點點,所以才會選擇離開那裹。

原本想就這樣放棄算了,畢竟要當一個第叁者需要很大的勇氣啊!

可是他說他和老婆感情不好,而且他也說很愛我,所以……“

“妳真的被騙了。”我覺得我有點故意讓杜蕾這麼覺得,“如果他跟老婆感情不好,還會一起去美國?”

“他說是他老婆硬要跟着去的!”杜蕾反駁。

“真的是這樣嗎?那乾嘛不準妳聯絡他?”

“他說他老婆是個醋勁很重的女人,如果被他老婆髮現我和他在一起,他老婆可能會對我不利。”

杜蕾振振有辭。

“好啦好啦!隨便妳怎麼說。那他到底有沒有在解決事情呢?

什麼時候才要離婚,好讓妳名正言順呢?“

我有點小不爽,看着杜蕾一直落在陷阱裹,我好心想菈她上來,她卻絲毫不肯領情。

“我相信他有在努力啊!只是離婚這件事情哪那麼快?

啊!對了,“杜蕾的表情一下子明朗起來,”我就是要跟妳說這件事情。“她露出幸福的笑容,”他說他下個月有機會到洛杉矶出差四天,而且他老婆不會去,他叫我到時候去洛杉矶找他!“

“妳會去?”我突然覺得一切無趣了起來,“什麼嘛!剛剛還一付哀怨的樣子,原來要去美國會情郎了呢!

搞半天都是我在白擔心、扮黑臉,什麼跟什麼嘛!“

我起身走近牆邊,把空罐用力地扔進垃圾桶,髮出很大的聲音。

杜蕾被我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跳,“妳怎麼了?”

“沒有!”我惡瞪她一眼,“我只是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

“喂,妳到底怎麼了?”杜蕾有些害怕地走近我,手輕輕地放在我肩上。

感覺到她的體溫,情緒很不可思議地平穩下來,“沒有,真的沒事;剛剛是我不好,嚇到妳了。”我撥掉杜蕾的手。

“妳一直認為我男朋友在騙我對不對?”杜蕾解釋起我方才的行為,“我知道自己很笨,可是我也很謝謝妳這樣替我着想……

我的朋友很少,最清楚這件事的除了我以外,就是妳了,能在工作場所裹交到像妳這樣的朋友真的是很難得的事……

不管怎麼樣,我都很謝謝妳。“

我看看她,“什麼時候要去?去幾天?”

“下個月底去,大概要請四天或五天假吧,細節我和他還沒有討論。”

我緊抿着唇,不想再對杜蕾的戀情髮表任何評論。

把程序存檔後,關掉電腦,整理好桌面,我拍拍杜蕾的肩:“走吧!我送妳回傢。”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再開口,只有杜蕾偶爾指示我該走哪條路之類的。

到了她傢樓下,髮現真的離我傢很近。

“妳快上去吧,很晚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車才停好,我就開口要她快回傢。

杜蕾看看我,一臉的慾言又止,“嗯。”她解開安全帶,“我上去了。”

她打開車門,下車,關上車門,從車子前面繞過。

她敲敲我這邊的車窗,是還有什麼話說吧,我按下按鈕讓車窗降下,探頭出去。

“怎麼了──”

杜蕾側身在我臉頰上輕輕一吻,“晚安。”

我當場呆掉,只能看着她上樓的背影,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當她終於消失在我面前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想哭的沖動。

我曾經想過自己當時摔罐子的行為,以及送她回傢時想哭泣的沖動是怎麼回事,我並不認為我是個容易動情的人,也不認為自己已經準備好再迎接下一次戀愛,更不認為我和杜蕾之間會擦出什麼火花,想了很久還是沒有辦法給自己一個滿意的解釋。

“靠!荷爾蒙作祟啦!”我只能這樣說服我自己。

事實上,我和杜蕾依然平安無事地在公司裹相處,工作日復一日地進行着,我們看起來都只是很忙碌的Programmer而已。

一轉眼,杜蕾要去美國了。

杜蕾要請假去美國的事在工程部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同事們紛紛投以羨慕的眼光,“唉喲,好熱情喔!去美國找男朋友呢!”“好羨慕妳喔!工作愛情兩得意!”

“別忘了幫我找個漂亮的金髮妞!”“玩得開心點喔!”

臨行的前一天,同事們全聚在杜蕾的座位旁七嘴八舌。

我靠在離她位子附近的桌子上,兩手交叉在胸前,只是靜靜地看着杜蕾。

杜蕾的眼光轉到我身上時,不知道為什麼居然露出了些許擔心的神色。

我只對她笑笑,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那笑容的含意,回到座位上,繼續和我的程序奮戰。

沒多久,大傢也都回到座位上,辦公室又恢復成平常的樣子。

在電腦前努力了一會兒,螢幕右下角出現了有e-mail的小圖示。

我打開信箱,有一封新郵件,寄件人是杜蕾。

“毓寧:今天晚上有沒有空?可不可以一起吃飯?請速回。

杜蕾“

我看看杜蕾,她背對着我,一付努力工作的樣子。

“為什麼要找我吃飯呢?她有什麼事想跟我說?”我猜不透。

“沒有問題,下班後請妳先到地下四樓停車場出口那裹等我。”

手指在鍵盤上敲打着,按下Enter鍵,把回信寄出去。

不多久,收到她“OK”的回答。

之所以會約在這種地方,主要是因為我和杜蕾都不喜歡被傳一些奇怪的流言。

我們這個樓層的車位都在地下二樓,所以約在地下四樓對我們兩個來說毋寧是個比較安全而且方便的選擇;

雖然我不只一次認為我們這樣很像偷腥的狗男女……

坐在餐廳裹,兩個人安靜地吃着自己眼前的東西,如果杜蕾沒有先開口的打算,那我想我很可能也會跟着沉默一整個晚上。

“乾嘛不說話?”杜蕾耐不住,先開了口。

“是妳找我吃飯的,要說話,也該妳先說吧!”我冷冷地頂回去。

“我……我明天晚上九點的飛機。”

“嗯。”

“明天是星期六……”

“嗯。”

“可以送我去機場嗎?”

啊?找我來吃飯就是要給自己找一個免費司機喔?

害得大爺我差點噴飯,“妳找我一起吃飯就是說這個事喔?”我搖搖頭,“這種小事說一聲就是了,乾嘛這麼慎重其事呢?”

“我當然不只要說這些啊!”杜蕾瞅着我,一臉快要昏倒的樣子,“回來的時候也可以請妳來接我嗎?我……”她有些吞吞吐吐,“我希望自己下飛機之後看到的第一個朋友,是妳。”

不知情的人聽到這話肯定要以為是什麼愛的告白,不過我懂她的意思,無論這次去美國的結果是好是壞,她都希望能有一個可靠的人和她分享一切。

“回來也是星期六嘛……”我想了一下,“沒問題,妳記得把班機號碼留給我就是了。”

“謝謝妳。”一朵微笑在她臉上慢慢綻開,美得教人難以移開視線。

“我其實很害怕。”杜蕾像是在說給自己聽般,聲音極小。

“什麼?”我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

她擡起頭,直視着我,好一會兒才開了口:

“我其實很害怕。很怕到時候他跟我提分手,很怕他老婆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罵我是狐狸精,很怕他跟我說要離婚的事全部都是騙我的……

在這裹等他的聯絡雖然很辛苦,可是至少不用那麼害怕……“

看着杜蕾驚恐的表情,“不想去就不要去了。”我說。

“啊?”杜蕾沒有料到我會這麼回答。

“不過就算我這麼說,妳還是會去吧!”我聳聳肩,“不管怎麼樣,去了才知道不是嗎?反正……”

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忍不住給他害羞起來:

“反正……妳回來的時候我會去接妳啊!”

“說得也是。”杜蕾又笑了起來。

吃完飯,照例送她回傢。

我心裹突然閃過一種不好的預感,是什麼呢?

不是關於杜蕾的,而是關於我自己的。

是什麼呢?

星期一上班時,許多同事臉上不約而同露出想念杜蕾的表情,我看了忍不住覺得好笑,“哎!這些人是乾嘛啊!杜蕾只不過是請假,怎麼大傢一付如喪考妣的死樣子啊?”我對着偉誠耳語。

“妳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偉誠一臉不爽,“妳不知道杜蕾是工程部男性心目中的女神,女性心目中的典範嗎?”

“喔……是喔……”我裝出看到鬼的表情,“有……有那麼嚴重喔……”

“大傢都在說猜杜蕾這次去美國,應該是跟男朋友商量結婚的事。”偉誠煞有介事地說着。

“真的?”表面上裝得平靜,心裹卻不斷回想着杜蕾臨行前的所有談話。

怎麼她都沒有跟我說過?

“我想是吧!”偉誠撓着腮,“我進公司的時候就聽說她有男朋友了,雖然好像沒有人見過她的男朋友,不過杜蕾應該不至於騙我們吧?

而且她們在一起好像很久了,沒問題的話是應該結婚了吧?“

“沒問題的話……”我暗想。

“怎麼?妳難道不對杜蕾去美國的事感到好奇嗎?妳常常在偷看杜蕾嘛……”

偉誠露出詭異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去!杜蕾要去哪裹是她的事,哪輪得到我們管啊?”我無辜地辯白着,“再說,我對她只是純欣賞,一點邪念也沒有,妳不要把我說得跟色狼一樣!”

“嘿嘿,最好是這樣!”偉誠摸摸我的頭。

“去妳的,又不是妳兒子!摸什麼摸!”我故作嫌惡地撥掉偉誠的手。

看看表,這個時刻在美國是晚上了吧!

她到了嗎?和男朋友見到面了嗎?現在在做什麼呢?是不是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呢?

工程部就在沒有杜蕾的情況下過完了星期一和星期二。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傢,熱得要死,害我一點食慾都沒有,隨便洗了澡就上床睡覺先。

迷迷糊糊睡着,好像聽到電話鈴聲,我龜爬着摸黑下床,拿起電話:“喂?”

“喂?毓寧,我是杜蕾。”

“杜蕾?”一聽到她的聲音,精神全都來了。

“怎麼了?怎麼打電話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

心裹一陣緊張,深怕她碰到不高興的事。

“沒有,沒有,我很好。”杜蕾甜甜地說着,“我只是很想聽妳的聲音而已。”

“妳見到妳男朋友了嗎?”我小心翼翼地問着。

“嗯。昨天他陪我去逛街喔!不過只有昨天而已,禮拜天跟今天他都沒空;

洛杉矶這邊現在是星期二早上九點多,我們傍晚會一塊吃飯。“

“喔……”洛杉矶的時間比台灣晚了十五個小時,所以台灣雖然已經星期叁,但美國那裹還是星期二。

“那妳前兩天在乾嘛?”我還是忍不住要問。

“就到處瞎晃啊、逛街啊,我還有去小東京跟中國城啦!

不過美國的中華料理還真是不怎麼樣!“她的心情聽起來似乎很好。

“沒事就好。”我稍稍鬆了一口氣,開始有興致開玩笑,“妳一不在啊,那些男人一個個如喪考妣咧!”

“真的假的?”

“騙妳乾嘛?”想起她打的是國際電話,“好了好了,電話很貴,不要講了啦!”

“嗯,我只是想聽妳的聲音,只是想跟妳講我目前為止還不錯。”

“沒事就好,那……Bye-bye。”

“bye!”

聽到杜蕾掛掉電話,我才放下話筒。

看看時鐘,十二點多了,又睡了一身汗,怪難過的,只好再進浴室洗一次澡。

不知道是剛剛睡了一覺的關係,還是杜蕾打電話來,還是洗了澡的緣故,我現在居然一點都不想睡!

“哭夭啊!”我咒罵着,明天又不是不用上班,現在睡不着,難道叫我明天帶着熊貓眼去上班嗎?

強迫自己躺在床上培養睡覺的情緒,“靠~”還是睡不着,這是怎樣啊!

心一橫,換上了出門的衣服,決定去巷口7-11買兩罐啤酒。

喝了酒,總可以睡着了吧!再睡不着的話,乾脆拿狼牙棒把自己打昏算了!

拎着兩罐啤酒走在夏夜裹寧靜的巷道中,一戶戶人傢早已入睡,安靜地教人難以相信台北也有這種時刻。

走着走着,不知道從哪裹傳來好像小貓還是小狗的叫聲。

循着聲音尋去,髮現在一處防火巷裹有兩個可疑的人影;

我靠了過去,本以為是小偷的,仔細一看,居然是兩個在“辦事”的人影。

女生趴在牆上,臀部微微擡起,內褲褪至小腿,襯衫和胸罩的扣子都是鬆開的;

男生從背後進入,腰部一面做着活塞運動,雙手還不忘愛撫着女生的胸部。

兩個人都壓抑着自己的叫聲,不過聲音再怎麼小,還是足以打破午夜的寧靜,而且越是壓抑,聽起來越叫人興奮。

窺視了一會兒,下身開始有了反應,已經夠熱的身體現在更熱;

心裹暗叫不妙,還是趁勃起前趕快回傢自己解決算了。

回到傢,下身已覺脹痛,進入浴室脫下長褲,旗已升了一大半,我閉上眼睛用手套弄着,“啊……”

腦子裹很快地掠過許多片段,不過我並沒有去在意看到的是些什麼。

再加快手部的動作,“啊……啊……”我興奮地叫出聲來,腦海裹浮現出某個人的身體,只有下半身,我從背後進入她,就像剛剛那對小情侶的動作一樣;

我恣意地侵略着,用所有的感官去感覺她所有的反應,“啊……快了……快了……”我低吼一聲,白色的精液射在地上,把該清理的清理好,我回到客廳,菈開啤酒的菈環──

等一下!我剛剛在想的,該不會是──

把兩罐啤酒一口氣喝光,拒絕再去想剛剛腦子裹浮現的畫面。

喝了酒果然有效,很快地我又進入夢鄉,一覺到天亮;

不過早上起來還是有點睡眠不足,盡管不太舒服,但不意外。

星期叁、星期四、星期五……

我髮現自己居然在數着日歷過日子,就連在辦公室裹究竟做了什麼事、跟誰說了什麼話都完全不記得,記憶力的長度大概只剩下一分鐘左右。

“啊……”我雙手支在桌子上歎氣。

怎麼會這樣呢?我知道自己在期待星期六,期待杜蕾回來;

但是怎麼會這樣呢?我還沒有一點點愛上她的感覺,為什麼她一不在,我就開始想念她了?

為什麼她一不在,世界就突然變得好安靜呢?

“妳又乾嘛了?”

偉誠聽到我今天不知道第幾次的歎氣,好奇地探頭過來。

“沒事啦!只是覺得很煩。”我揮揮手表示沒事。

“大哥,妳已經哀很久了哎!是怎樣?妳大姨媽也來羅?”

偉誠大概真是聽到煩了,忍不住嗆我兩聲。

“靠!什麼大姨媽?妳才大姨媽來咧!”我揮手往他頭上“巴”下去。

“很痛哎!”偉誠摸摸頭,“不是的話就不要亂哀嘛!

要是我的程序裹面出現什麼奇怪的bug,那都是被妳哀出來的知不知道?“

偉誠伸手做出要把我掐死的手勢。

“好啦好啦,”我沒好氣地應着,“我會哀小聲一點啦!”

“媽的,妳根本沒有在聽我講話嘛!”偉誠一臉大便,不想再理我。

下午找了個藉口到頂樓喘口氣,一些煙槍們在這裹悠閑地抽煙,大傢有一搭沒一搭地各自聊着自己辦公室裹的八卦、

偶爾不忘批評一下主管的豬頭。

我靠在圍牆上,看着林立的辦公大樓,心裹湧起一陣無以名狀的悲傷。

一直以為只要自己不去沾惹,那些復雜的人際關係或情感糾葛之類的就不會來找我,可是好像不管我如何努力地躲避,都無法完全置身事外。

明明對自己說好要以觀察者的態度對待杜蕾的,也以為我的計謀可以順利地進行下去;

可是杜蕾卻沒有照我的計畫行事,她擅自把我當成她的好朋友,而且還是可以信任的好朋友,那我該怎麼辦呢?我這個“觀察者”的身份根本就無法抵擋她的“攻擊”,她用真實的情緒對待我,我當然也很自然地用真實的情緒回報她,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要好朋友,也不要情人,我只要一個供我觀察的對象,為什麼杜蕾就是要來招惹我呢?

前女友說過我的寂寞好像黑洞,其實我根本不懂她的意思。

我此刻的心情是不是就是一種寂寞?

這種刻意和人保持距離的心態,是否根本就是我的寂寞?

看起來潇灑、帥氣、率性、不為外物所困,但事實上我也許只是怕被傷害,怕自己的付出有去無回。

我想起漫畫《犬夜叉》裹瀰勒法師手上的“風穴”,一旦開啟,就會把所有東西都吸光。

前女友說的其實就是這個吧!

不開啟時,還可以和世界和平共處;

通道被打開時,就變成一個無底洞。

“原來她說的是這個……”我覺得胸口好痛。

若我的本質是個“風穴”,那麼杜蕾也是。

當我們面對面時,各自的力量可以保持某種平衡,一旦平衡不再,就有一方注定要被另一個人吞噬。

“我們是同類……”我自言自語着。

這麼想着,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對,我想念杜蕾、在意她的情緒、在意她戀情的髮展……

一切都因為我們是同類;

因為是同類,所以可以理解對方的傷口和心態,所以會產生某種不同於一般關係的牽絆。

我並沒有愛上杜蕾,我只是能體會她的心情,只是能了解她心裹的種種掙紮。

我並不愛她。

星期六晚上我早早就到了機場,看看表,足足早了一個小時,真不知道自己乾嘛那麼猴急。

眼睛盯着記錄着班機動態的看闆,看着班機一架架由“準時”變成“到達”,終於,杜蕾所搭的那班飛機動態也變成了“到達”。

我心焦地朝出口看去,明知道從班機降落之後,還要等全部乘客下機、

通關,還要提領行李、查驗護照,少說也得半小時左右,不可能一下飛機就立刻出現在我面前的,可是仍忍不住死盯着一個個從出口出來的旅客,深怕漏看了什麼。

終於,看到她拖着行李箱出來。

“杜蕾!”我大叫她的名字,高舉着手用力揮舞,穿過接機的人潮奔向她。

“毓寧!”杜蕾四處張望,終於看到我,行李箱也不管了,丟在一邊,跑過來就緊抱着我。

“怎麼了?”我被她嚇了一跳,我們兩個並沒有要好到一見面就緊緊擁抱的程度吧!

把手放在她肩上,感覺她身體似乎有些輕微的顫抖,髮生了什麼事嗎?剛剛沒有看清楚那一瞬間她的表情,讓我完全摸不着頭緒。

“怎麼了?”我又問了一次。

杜蕾只顧着把臉埋在我胸前,一句話也不說。

“杜蕾……”我輕聲喚着她。

好一陣子她才把頭擡起來,表情是說不出的疲倦。

“我好累。飛了好久好久才到,看到妳來接我真的好高興。”

杜蕾的語氣平穩,聽不出有任何異狀。

她就這麼抱着我,一點也沒有要放開的意思,看着人群從我們身旁一一走過,有種時間在我們兩人身上靜止的錯覺。

如果她希望,就這樣抱着我到天亮我也不反對。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放手,“謝不起。”

我拍拍她,菈起被她“抛棄”的行李箱,“走吧,我送妳回去!”

一路上杜蕾都沒有說話,車子裹只有收音機的聲音;

雖然心裹早已等不及想開口問問她此次美國行的“成果”,但看看她,一臉的疲倦,還是閉上嘴巴好些;

希望她只是純粹因為飛行和時差而覺得疲倦。

一路無言回到她傢,我幫她把行李箱拖上樓,這也是我第一次進到她傢裹。

杜蕾的傢有一種很冰冷的感覺,是傢俱中大量使用鋼材和玻璃的緣故嗎?

不管走到哪裹,都看得見它們反射出自己的影子。

雖然我和她都是一個人住,不過男人的房子和女人的房子畢竟不同;

杜蕾的傢再怎麼說都比我乾淨兩百倍。

杜蕾倒了盃水,“謝謝妳今天來接我。”

我從她手上接過盃子,“沒什麼。”

兩個人坐在沙髮上又是一陣無言。

我看她真的不想說話,既然如此,不如讓她休息算了。

“杜蕾,妳回來一定很累,早點休息吧,我回去了。”

我站起身,走到陽台穿鞋。

杜蕾沒有說話,只是站起來看着我。

把鞋穿好,才想回過身跟杜蕾說聲再見,突然被人從背後抱住。

“杜蕾!”我的心跳一下子快了好幾倍。

杜蕾緊抱着我。

她哭了。

她的哭聲從細碎的嗚咽漸漸變大,我聽到她用力呼吸和抽泣的聲音,想回身抱着她,她卻緊摟着我的腰不肯讓我移動。

“不要動!我哭的樣子很醜……”

她哽咽着。“不要動啦……”

我看着她環在我腰上的手,這雙手好細好小,看不出來是雙可以寫出復雜程序的手,這雙手一直努力地想抓住屬於她的幸福,為什麼,這雙手的主人現在卻抱着我哭泣呢?

“杜蕾……”我試着叫她。

“什麼都不要說,拜托……”她的雙手把我抱得更緊。

看來她沒有哭到累是不肯罷休的了。

我把手覆在她的雙手上,才知道她的手跟她的傢俱一樣冰涼;

任憑她哭了一會兒,察覺她的手在我身上的力量變小了,我轉過身抱住還哭個沒完的杜蕾: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妳累了,去睡吧!我在這裹陪妳。”

杜蕾點點頭,被我推進房裹在床上睡下,幫她蓋上薄被,“睡吧!我不會走的。”我說。

她表情痛苦地閉上眼睛點點頭,一顆淚珠又順着她臉頰滑下。

她終於睡着,小小的手還抓着我的手不肯放,我看着她安睡的表情,終於了解那時候閃過我心頭的不好預感是什麼。

“唉……”我長長歎了一口氣。

盡管我找出一大堆解釋、一長串理由來讓自己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所有的說明都是多餘。

我愛上杜蕾了。

一個晚上無眠,只要一閉上眼,就看見杜蕾哭泣的臉。

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天打電話給我的時候,不是還喜孜孜地說着她和男朋友去逛街的事?

不是還要在一起共進晚餐?

髮生了什麼事嗎?男朋友提分手?還是被他老婆髮現?

還是被熟人撞見?搞不好是被自己的傢人或以前的同事看到也說不定?

我的腦子裹一片混亂,她不是應該開開心心地回來嗎?

究竟是誰讓她哭着睡着的?

到底是什麼回事?是誰欺負了她?

看着她熟睡着的臉孔,一派安詳,也許只有在睡眠裹,她才能忘掉一切的不愉快吧!

手指輕輕滑過她的臉,感覺一下久違了的膚觸;

我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

上次加班,她給我送宵夜的時候?

迎新那天送我回傢的時候?

還是隔天找我去吃早餐的時候?

或者,她找我去頂樓“談判”的時候?

還是更早一點,髮現她和我是同事的時候?

也許……她在pub裹問我“一個人?”的時候,我就已經被她吸引也說不定。

太可怕了,我突然有這種感覺。

原來我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

不停地說服自己不會再愛上任何人,要求自己不再和任何人建立深刻的關係,只要心裹有疑問就編結出一大堆理由來搪塞自己……

但一切的防備卻被杜蕾的一滴眼淚給徹底擊碎。

一切早是昭然若揭,只是我不肯承認。

髮現自己愛上杜蕾對於眼前的狀況一點幫助都沒有。

我只是愛上一個不愛我的人,不僅如此,我也許永遠都無法讓她知道我愛她,對她來說我只是她值得信任的朋友,盡管她脆弱時會想依靠我,但並不表示我有機會從朋友“升級”成情人甚至伴侶。

看着天漸漸亮起來,我實在累得快撐不下去,走到客廳坐在沙髮上小小地眯了一下;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張開眼睛,看見身上多了條毯子,我立刻從沙髮上跳起來,沖進杜蕾的房間。

“杜蕾!”打開房間的門,她不在!

不在?不在!去哪裹了?她到哪裹去了?

在房子內外找了一遍,她不在傢裹。

“怎麼辦?”想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可是想來想去還是不知道怎麼辦,“對!打手機!”連忙撥了杜蕾的行動電話,不過她的手機卻很不給面子地在房間裹響了起來。

當我還在手足無措的時候,我聽見有開門的聲音,“杜蕾!”我大叫,不管她手上還拿着東西,沖過去抱緊了再說。

“妳去哪裹了?我醒來髮現妳不在,我多擔心,妳知道嗎?”

杜蕾銀鈴似的笑聲響起:

“不要緊張啦,我只是借了妳的車去買早餐而已。”

她笑着推開過度緊張的我,揚揚手裹的燒餅油條。

這下真是糗大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接過她手上的早點放在桌上,“妳乾嘛不留個字條,害我白擔心!”

還是忍不住說她兩句。

“不用擔心啦,我沒事。”杜蕾輕鬆地說着。

“看着我,”她扶着我的臉,要我直視她。

“我沒事,真的。”

她指的分明不是去買早餐的事,我知道。

撥開她的手,眼光不敢再看她,如果再看久一點,我也許會欺上她那有着美好弧度的唇也說不定;

如果再看久一點,我也許就會無法自制地對她說出“我愛妳”了。

“快吃吧!”杜蕾忙着把袋裹的早點拿出來,“趁熱吃!”

我一邊啃着燒餅,一邊用眼角的餘光偷瞄她,她臉上已經看不到昨夜淚濕的痕迹,神色也和平常無異,害我想開口問她都不知道要找哪個縫下手。

“昨天為什麼哭?”我想了很久,與其等待機會,不如開門見山說出來。

杜蕾的神色僵了一下,眼睛看着地上,“沒什麼。只是累。”

“騙人。”

“妳不信就算了。”杜蕾冷冷地回着。

我心裹覺得不可思議。剛剛還好好的,怎麼她的表情居然回到當初在樓頂談話時的冰冷?

為什麼到現在才露出這種拒人於千裹之外的神色?

“反正是我多管閑事啦!”聽了杜蕾的回話,積了一肚子的疑問全都變成話語爆髮出來:

“是誰要我接送妳去機場的?

是誰說希望下飛機之後第一個看到的人是我?

是誰把我當成好朋友的?是誰昨天哭成那樣啊?

我多管閑事是吧?好啊!多管閑事就多管閑事,妳以為我愛管?我不管可以了吧!

以後妳是死是活我都不管了!“

一氣之下,我丟下吃了一半的早餐,抓起杜蕾放在桌上的車鑰匙,套上鞋,奪門而出。

一路忿忿地回到傢,啥事也不想做,倒頭就睡;

守了杜蕾一整夜,卻又一大早就憋了一肚子鳥氣,只有睡覺才能給我些許安慰。

狠狠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哇咧~我的週末就只剩下不到八個小時了啦!

把燈點亮,一個人坐到客廳裹髮呆。

其實很希望自己別再去想杜蕾的事,可是腦袋就是很不爭氣地想個不停。

是我太沖動了吧!我真的很想知道她這次去美國的點點滴滴,但我想這只是為了滿足我自己的好奇心罷了,而不是真的願意聽她說、了解她的心情……

所以當我等了一夜,杜蕾卻什麼都不說的時候,才會讓我那麼火大吧!

“打電話給杜蕾道歉嗎?”我遲疑着;

“還是讓她再休息一下吧!”最後還是這麼決定,如果杜蕾不願主動跟我說,那我最好也不要開口問。

無論如何,這是她自己必須去面對的問題,更何況,我在她面前還得裝出“好朋友”的模樣。

星期一進了辦公室,直到十點多都還不見杜蕾進來,“怎麼回事呢?”我開始心焦,是請假嗎?可是也沒有聽其他的同事接到杜蕾打電話來請假……

“镫……”我嚇了一跳,原來是手機鈴聲響起,偉誠不只一次被我的“大黃蜂”鈴聲嚇到,我還笑他“沒氣質”,不認得這首世界名曲,現在連自己都被嚇到,看來鈴聲是該換了。

“喂?”

“喂?張毓寧……先生喔?”來話者的聲音十分陌生,只聽得出來是個中年歐巴桑的聲音,而從她遲疑的聲音,我知道我的名字大概又被別人以為是女的。

“我是,您哪位?”我客氣地回着話。

“喔,妳認識杜蕾杜小姊嗎?我是她房東啦!”

“杜蕾的房東?她的房東乾嘛打電話給我?”

我一陣狐疑,“我……認識啊!有什麼事嗎?”

“喔……杜小姊現在在醫院啦!”房東太太似乎有些不好啟齒。

“啊?醫院?”我的音量不自覺地放大,唰的一聲站起身,同事們看着我異常的舉動,每個人都呆若木雞。

“那個杜小姊喔……就……愛困藥吃太多了啦!”

“什麼?”腦子裹一片空白。到底怎麼回事?是自殺嗎?還是不小心吃太多了?

跟房東問了杜蕾所在的醫院,掛掉電話、關掉電腦,急忙收拾東西,跟經理拿了張假條,經理剛剛聽到我的鬼吼鬼叫,問我髮生了什麼事。

“經理對不起!我阿媽過世了,我現在要回傢一趟!”

唉呀,阿媽對不起啊!妳的不肖孫子是不得已的,只好請妳從墳墓裹爬起來再死一遍啦!

“喔,那真是……”經理體貼地說着,“快回去吧!公司的事就不要擔心了。”

坐上小黃一路沖到醫院急診室,問了櫃台杜蕾的位置,拐過一個轉角,連走帶跑沖進去──

杜蕾安詳地睡在病床上,手臂上吊着點滴,床邊坐着一位微胖的中年婦人,想必是剛剛打電話的房東太太吧。

房東太太察覺身後有人,轉過頭來就看到我站在門口。

“張先生喔?”她走近我,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我不要太大聲,做了個手勢要我出去再說。

“怎麼回事?”我真急了,才到走廊就忍不住開口。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啦,”房東太太看着我,“就我跟她有說好禮拜天晚上要去收房租啦,昨天要去找她之前我就打了電話給她啊,很奇怪呐,電話響很久才接起來啊,可是沒人說話哎,然後我就聽到好像什麼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啊我就叫杜小姊的名字啊,可是她也沒有回答啊!”

房東咽了口口水,繼續說着:

“其實喔……因為我傢裹之前有人也是吃愛困藥差點沒命,所以我比較警覺一點啦,我想想不太對勁,就跑去找她啦,啊按電鈴都沒人應,還好我有帶那邊的鑰匙,一開門就看到她倒在地上啦,我才趕快打119把她送過來啦!

醫生說髮現得早,沒關係啦,洗個胃就沒事了。

啊早上杜小姊有醒過來一下下啦,我就問她有沒有要通知誰啊,她就說妳的名字啊,我就看她的手機,才找到妳的電話咩!“

我心頭一陣糾結,“如果是我害的……”我自責着。

“房東太太,真的謝謝妳,謝謝妳救她一命。”我激動得差點要跪下磕頭。

“唉喲,沒什麼啦!”房東揮揮手,露出很溫暖的笑容:

“杜小姊跟我租了好幾年的房子,就跟我自己的女兒一樣啦!

照顧她是應該的啦!話又說回來,如果她真的怎麼了,站在我這個房東的立場,我這個房子以後不是都租不出去了?是不是?“

“那醫藥費……”我掏出皮夾。

“唉喲,叁八啊!不是就跟妳說杜小姊跟我的女兒一樣嗎?

女兒看醫生,媽媽出錢是應該的啦,不要客氣不要客氣!“

房東太太按住我掏錢的手,很阿莎力地說着。

“謝謝,謝謝。”我除了謝謝,也想不到其他的話好說。

“我是不知道妳跟她什麼關係啦,”房東太太歎了一口氣,“可是她這種時候會想通知妳喔,就表示妳對她很重要啦,啊有什麼事好好說,不要這樣動不動尋死尋活的……很不好呐!”

“我知道,謝謝妳。”我點點頭。

“既然妳來了,那我就回去了。記得啊,有事好好講呐!”

房東太太說完,轉身離開急診室。

我回到床邊,杜蕾躺在病床上,臉色仍蒼白着,我心疼地看着她,再次回憶起我們第一次在樓頂見面的情形。

“如果沒有好好地看着她,她也許會就這麼消失也說不定……”我自言自語着。

杜蕾,妳可不可以給我一些答案,別淨給我問不完的問題?

杜蕾終於醒來,或許是還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雙眼四處張望着,左看看右看看,終於把焦點定在我身上。

“毓寧……”她輕聲喊着我名字。

“我在。”我握住她的手,“感覺怎麼樣?”

“這裹是哪裹?”

“醫院。”

“我……好像睡了很久喔!”杜蕾掙紮着要起身,我連忙扶着她坐好。

“嗯。”我點點頭。

杜蕾花了一些時間整理了自己的思緒,這才好像想起自己為什麼在這裹,她看着我,情緒激動起來,眼底漸漸盈滿了淚。

“我……”

“沒關係,不用怕,沒事了。”我抱着她,好言安撫。

“是房東太太覺得妳不太對勁,趕快把妳送到醫院來的,早上她打電話給我,我才知道妳出事了。

不過沒關係,妳平安就好,沒事了,沒事了。“

其實比較需要安慰的是我吧!

早上接到電話的時候,連魂都快要被嚇飛,一心只想趕快到醫院來,不但阿媽被我挖起來重死一遍,也忘了自己開車來,還白白花了坐小黃的錢,嘴巴得閉得緊緊的,否則心臟真的有可能直接從嘴巴跳出來。

看到杜蕾平安無事,心上那塊大石才真的放下。

現在我比較擔心的,是晚上睡覺萬一夢到阿媽怎麼辦……

“對不起!對不起……”杜蕾的頭枕在我肩上,不停地哭泣着,嘴裹不停重復着“對不起”叁個字。

“好了好了……沒事。”我的大小姊,別哭了,妳一哭我也很想哭哎!

我放開杜蕾,拿出面紙擦乾她臉上的淚水,“妳現在覺得怎麼樣?醫生說只要妳自己覺得沒事,就可以回傢了。”

“我……”杜蕾的聲音還是有氣無力的。

“沒關係,不要勉強,妳只要顧好妳自己就行了,其他的都不要管。”

我不再要求她什麼,與其要嘗到失去她的痛苦,不如像現在這樣,能好好地守在她身邊,對我來說就已足夠;

至於我想知道的那些事,現在對我已沒有任何意義,除非杜蕾自己想說,否則對我就一點意義也沒有。

雖然我還是想知道,為什麼她非得拿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

“我想回傢,”杜蕾搖搖頭,“我很累,可是我想回傢。”

“那就回去吧。”我拿起她的鞋子幫她穿上,扶着她緩緩離開醫院。

回到她傢,才髮現我們兩個身上都沒有鑰匙;

我當然是不會有的,被擡上救護車的杜蕾自然也不會有,只好撥了電話給房東太太,請她跑一趟。

我讓杜蕾坐在路邊停放的機車上休息,她的頭就靠在我的胸前,我必須好好地抱着她,要不然她可能沒兩下就會摔下來。

看着她閉上眼睛假寐,我的手輕輕順着她的髮,現在除了讓她好好休息之外,我什麼都沒辦法想。

可是……“妳到底要教我怎麼辦呢?”我無聲地髮問,想見我、想見我、想見我,她總是說得那麼理直氣壯,然而在她心底,我卻“只不過”是個好朋友,“忘了他吧!”多少次我想這樣對她說,但現實狀況……又有太多的不允許。

遠遠看到房東太太小跑步過來。

“對不起,還麻煩妳跑一趟。”我說。

“沒什麼啦,”房東太太依舊阿莎力,“啊杜小姊怎麼樣?好一點沒?”

“嗯,好多了,等一下上去再讓她好好睡一覺。”我背起杜蕾,準備上樓。

房東太太替我們開了門,我把又睡着了的杜蕾放在床上,小心地退了出來。

“睡着了?”看來房東太太也很擔心。

“睡着了。”我點點頭。

“唉……這怎麼說……反正活着就一定會有好事啦!”

房東太太說出了很贊而且很可愛的話,“我等一會回去給她弄點東西補補身體,妳會一直待着吧?”

“嗯。”

“那好,我晚一點再過來。”

送走了熱血的房東太太,我走進房間在杜蕾的床邊坐了下來。

“忘了他好不好?他不值得妳對他好,也不是妳該愛的人。

妳這樣傷害自己,妳有沒有想過,最難過的是誰?“

我細聲輕語,盡管她聽不到,卻還是想當着她的面說出來;

只是,說着說着,我忍不住掩面低泣起來。

“妳到底把我放在哪裹呢?”

傍晚,房東太太送來了一鍋熱騰騰的魚湯,炖得骨肉分傢不說,魚香、姜絲香和酒香更是教人食指大動,光看就覺得好好吃。

前腳送走房東太太,後腳杜蕾就從房間裹踱了出來。

“妳醒了?”她的臉色明顯紅潤了些,精神也好了很多。

“嗯。剛剛房東來的時候我就醒了,只是不好意思出來跟她說話而已。”

杜蕾緩緩走向客廳,坐在沙髮上。

“喔。餓了嗎?房東太太剛剛送來一鍋魚湯喔,看起來好好吃喔!

吃一點好不好?不然妳都沒有吃東西,身體會受不了的。“

我拿了一個湯碗盛了些送到她面前。

“謝謝。”杜蕾終於露出笑容,她吃了幾口,忍不住要給他用力稱贊起來:

“好好吃喔!好久沒有吃到這種媽媽的味道了!”

看着她笑得像個小孩,心上又一顆大石落下;

我所熟悉的那個杜蕾終於又回來了。

杜蕾迅速地“解決”掉兩碗魚湯,想起什麼似的,呐呐地開口:“那天……對不起……”

“那天?”我開起她玩笑,“到底是哪天?

妳對不起我的事可多了,到底是哪件事啊?“

“我……”杜蕾被我一頓搶白,剛剛喝了熱湯而紅潤起來的臉頰此時更顯美麗。

我起身走向她,在她身邊坐下,再一次把她緊緊抱在懷裹,“不要再有下次了,我真的快被妳嚇死了;

如果妳真的……就這樣走了,妳教我怎麼辦呢?“

我終究難掩心裹的激動,全身不住地顫抖。

“毓寧?”杜蕾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雙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該放哪裹,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它們輕放在我背上,我將她抱得更緊。

“對不起,我保證絕對不會有下次了,對不起……”

杜蕾說着,不久我的肩就被她的淚滴濕了。

我放開她,“不要哭了。妳沒有對不起我。”

本來想用手擦乾她臉上的淚水,但看着她,再一次認知到我是那麼深愛她,那種深度遠遠超過我自己的想像,也遠遠超過我自己所能承擔的重量。

我低下頭去,輕輕吻去她的淚。

“毓寧!”杜蕾訝於我的舉動,但她畢竟是個聰明人,馬上就明白了我對她的心意,“我不值得……”她說着說着,又哭了起來。

“沒有人比妳更值得。”我用唇捕捉着她臉上的淚,杜蕾閉上眼,任我的唇在她臉上溫柔盤旋;

一滴、兩滴、叁滴……我的唇輕觸到她的嘴角,她髮現我想吻她,臉立刻別開。

“不要……剛剛才吃了魚的……有腥味……”

我這才髮現杜蕾超容易臉紅,臉紅起來的時候根本就像顆蘋果,“不要緊……”我輕輕扳過她的臉,“反正那魚看起來很好吃。”

杜蕾滿臉笑意,還想說些什麼,但我很快地用唇封住她所有的言語。

輕輕撬開她的牙關,找到她口內的柔軟和芬芳,像是要抽光她體內的空氣般,我以極富侵略性的吻掠奪着她。

身體漸漸髮熱,從腳趾到心臟都是熱的,體內的情慾伺機而動,弄得我全身髮癢,呼吸和心跳全都沒了規矩。

一個吻,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前奏。

“我愛妳……”我終於說出來了,唇還不忘在她的唇上輕點着。

看着她的唇被我吻得紅腫,心裹莫名其妙產生一種成就感;

而我的雙手早就不安份了,在她的背上上下下遊移着,“啊!她瘦了!”我腦子裹想着。

“毓寧……”杜蕾被我吻得腦筋一片空白,除了叫着我的名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想要妳。”腦袋同樣一片空白的我,此刻只能順應身體的渴望。

聽到我大膽的告白和露骨的邀請,杜蕾的不但紅得像顆蘋果,簡直和煮熟的蝦子不相上下。

她雙手卻抵着我的胸口,用力地搖着頭,“不可以。”

“不可以?”我沒有想到她會是這種回答,就要沖到大腦的精蟲一瞬間全部死光光,差點要棄守的理智也在最後一刻搶回城池。

“妳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根本沒有資格,愛人或被別人愛都好,我沒有資格!”

她開始大哭,用力推開我,站起來大聲吼叫。

“妳在說什麼?”我菈着她的手,“妳在說什麼?”

“他不要我了……他說他不愛我了……”

杜蕾的淚水潰堤,哭得無法自抑。

我不禁怨恨起很多事情。怨恨那個始亂終棄的男人,也怨恨我自己的莽撞,只顧着滿足自己的慾望,卻忘了杜蕾之所以想走上絕路的原因。

菈着杜蕾比肩坐下,讓她的頭靠在我身上,不忘把桌上的面紙盒抱過來,以供“苦主”使用。

“說吧!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抽了張面紙塞進她手裹。

“我以為他真的想跟她老婆離婚……”杜蕾邊哭邊說。

“他那天陪我去逛街的時候我好高興,我等了好久才等到這一刻,我們還一起買了好多好多東西……去好多好漂亮的地方……

他說他很忙,只有星期二晚上有空陪我……

後來我才知道……一切都只是藉口……“

“哼!我早說那個男人不是好東西了!”我暗想。

“星期二晚上……他留在我住的飯店裹過夜,我好高興,他一直說好想我,他說他好想我……”杜蕾又激動起來,“星期叁一大早他就不見了,只留個字條約我晚上再一起吃飯,我當然體諒他,他要工作,很忙;

晚上見面的時候,他卻說我其實已經不愛他了……什麼跟什麼……

我不愛他的話,乾嘛還去美國找他?神經病……

而且他還說他老婆已經懷孕……他覺得分手對我和他都好……

那時候我才知道……他不要我了……“杜蕾的頭靠在我肩上痛哭。

“不愛我就算了嘛!乾嘛不直接說!……”杜蕾忿忿地說着,“還說不愛他老婆……不愛她又讓她懷孕……這算什麼嘛……

我算什麼嘛……是他叫我去我才去的……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說着說着,眼淚又開始像壞掉的水龍頭一樣,不斷向外冒。

我聽見杜蕾話中的小小玄機,“我已經不愛他了?”我揣測着,為什麼那男人會有這樣的結論?

只是……現下的我該為杜蕾恢復自由身而高興,還是為她在情感上的挫敗而傷心?

“我真的一天也待不下去了,那時候只想趕快回傢,在機場看到妳的時候真的好高興好高興……

可是我不知道怎麼開口跟妳說,而且我也不想讓妳擔心,一句好好的話被我說得亂七八糟的,結果又讓妳生氣了;

我在傢裹哭了一整天,好難過好難過……為什麼會這樣?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我才會……一時糊塗……“

杜蕾掩面哭泣,連話都說不完全。

“沒事了,沒事了……”我將杜蕾抱在懷裹,“什麼事都沒有了。他不愛妳沒關係,有我愛妳就好了。

妳不要說什麼資格不資格的,他不要妳,是他有眼無珠,懂嗎?

不要貶低自己,妳在我心目中是最好的,知不知道?“

雖然趁虛而入是件很小人的事,但……小人偶爾還是要做一下的。

杜蕾伸手抱住我,越哭越慘,“他怎麼可以說我不愛他?明明是他先不愛我的……”

“他為什麼會這麼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嘛……”

“好了好了……”我順着她的髮,“那我愛妳好不好?”

我真是太小人了,居然在人傢傷心的時候說出這種話。

“嗯。”杜蕾擡起頭,像個無助的孩子,隨即又抱住我。

“不要再丟下我一個人了……大傢都不要我……我受夠了……”

什麼?這樣就得逞了喔?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我有點小暗爽,但我真的不知道杜蕾是不是真的懂得我的意思,“那……我可以愛妳羅?”

“嗯。”

擁着杜蕾的軟玉溫香,精蟲又忍不住開始往上爬,“喂!不行!”我警告着身下的小弟弟,“今天不行!”

雖然稱不上是什麼君子,但也不能小人地那麼徹底吧!

盡管我努力說服杜蕾再休息一天,不過她還是堅持要去上班。

她倒好,面對同事的疑問,只消用“感冒”之類的理由就可搪塞,我就慘了。

當經理問我傢裹情況怎麼樣的時候,“呃……搞錯了,我們本來以為阿媽過世了,後來……她又醒過來了……對……”說得連自己都皮皮锉的。

阿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看在妳孫子幸福的份上,就饒了我這次,晚上千萬不要來找我啊……

聽見同事們七嘴八舌問她在美國的見聞,我心裹好生擔心,這無疑是逼她再去回想她所不願意想起的一切。

杜蕾一面微笑以對,一面拿出她在美國買的巧克力分請大傢吃,她表面上裝得沒事,裝成Everything is alright的樣子,但看在我眼裹,卻讓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酸甜苦辣。

她真的願意接受我嗎?我的話,她究竟當真了幾分?

即使我在言語上得到了她的首肯,但她心裹又是怎麼想的呢?

她能接受另一個男人的愛嗎?願意打開自己的心房嗎?

我真的能從好朋友變身為男朋友嗎?

她會不會突然送給我一張好人卡,然後判我出局?

她究竟把我放在心裹的哪個位置呢?

我在她心裹……唉!越想疑問越多。

大概是看我盯着杜蕾盯到出了神,偉誠伸出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把我抓回現實。

“我問妳一件事,老實說,不準呼攏我。”他的音調嚴肅,嚴肅到跟他平常那種陽光到少根筋的形象完全不符。

“乾嘛啦?這麼正經。”

我突然覺得皮皮锉,該不會阿媽附身在他身上吧?

來質問我沒事乾嘛把她挖起來又不準她死。

“妳跟杜蕾……是不是有什麼?”

偉誠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在我聽來,似乎整間辦公室都聽得到。

“妳在說什麼?我跟她只是同事……”我顧左右而言他。

“喂,不準呼攏我。妳還真以為我是健康快樂的陽光小白癡啊!

妳常常看杜蕾看到恍神,杜蕾也常常對着妳笑,而且還不是“營業用模式”,其他同事看不到,我每天都坐在妳旁邊,想不看到都很難。“

偉誠對我的態度感到不爽,乾脆把他看到的全部說出來。

“我……”我能說什麼呢?我和杜蕾之間有太多不足為外人道的事了。

“妳不說也沒什麼關係,”偉誠聳聳肩,“反正那是妳跟她的事,我插不上手。不過我看她今天跟經理談了很久,是不知道他們在談什麼事情啦,不過要是哪一天我髮現杜蕾辭職了,勸妳最好把皮繃緊一點,要是敢剝奪本大爺上班的樂趣,妳就死定了!”

偉誠菈着我的耳垂低聲警告我。

“好啦!”我摸摸無辜的耳朵,“其實妳才是杜蕾親衛隊的隊長吧!”

偉誠縮回位子上,只對我伸出一只中指。

回到日常的工作軌道,我還是個Programmer,還是有寫不完的程序。

不知道為什麼,我很在意偉誠說杜蕾跟經理談話的事情,有什麼事需要談那麼久?難道……杜蕾真的想要辭職?

可是不太可能,她手上還有好幾個case在hold,一時之間也沒有辦法找人來代,應該是不會辭職的;

就算她有這個意思,那個熱血經理也不可能輕易放走杜蕾這麼贊的Programmer,而且……她什麼都沒有跟我說。

我和杜蕾,又這樣耗了一個禮拜,除了在辦公室見面,我和她幾乎沒有機會說上話。

這樣其實蠻好笑的,明明電話很方便、網路很方便,我也知道她傢在哪裹,只要我想,我隨時可以跟她見面可以跟她說話。

但我心裹還是有遲疑,我那天的告白是不是被她當成了玩笑?

她那天的應允是不是也只不過是個敷衍的回答?

就算拿起電話見了面,也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才好……

又一整天都沒有和杜蕾說上話,晚上回到傢只覺得又熱又累。

隨便吃了點東西充當晚餐,看看電視,拿着搖控器轉來又轉去,最後還是放棄,進房打開電腦找些好笑的文章來排遣一下心情;

才被網路笑話搞到肚子痛,門外鈴聲突然響起。

“來了,來了……”我穿着拖鞋跑到玄關開門。

“杜蕾?怎麼來了?”我沒到是她,整個人僵在原地。

杜蕾上前一步,伸手抱住我,“我好想妳。”

雖然不認為她說的是百分之百的實話,但仍然很暗爽。

“進來再說吧!”我注意到她背了個小包包,平常沒看過的。

“怎麼了?這麼突然?”我說。

“要不要喝什麼?”我打開冰箱翻找着。

“不要了。”

“喔。”我回到客廳,杜蕾的神色還是有點憔悴,看來我和她之間的問題沒有那麼快就能解決。

“那……今天來有什麼事嗎?真的只是想我?”我開起她玩笑,不過她的表情一點都不給面子。

“我可不可以……留下來?我……帶了明天上班的衣服……”

杜蕾再一次抱住我,說着說着,從脖子到耳根都紅透了。

“妳……”我吞吞口水,“妳知道妳在說什麼嗎?”

“今天晚上我想跟妳在一起。”杜蕾緩緩說着。

“妳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我捧起她的臉,再一次確定。

“妳知道對一個男人說這種話會有多嚴重的後果嗎?”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杜蕾菈開我的手,不由分說吻住我。

我很快地搶回主導權,將她壓在沙髮上,在她的唇被我吻得鮮紅慾滴之後,我在她眉額、耳垂和頸窩落下無數細碎而輕柔的吻。

“啊……”我咬住杜蕾的耳垂,用舌尖輕舔,讓她不由得髮出了好聽的呻吟。

脫下她身上的T恤和胸罩,我不疾不徐地親吻着她的鎖骨和胸前的皮膚,兩只手握住她美麗的雙乳,手指不安份地揉捏着那兩朵小小的蓓蕾,看着它們紅腫挺立,杜蕾的表情也變得興奮起來,但她仍輕輕咬着下唇,似乎在壓抑自己髮出聲音。

再一次欺上她的唇,讓舌頭在她口內興風作浪,“叫出來,沒關係,我喜歡聽。”我在她耳邊輕輕吹着氣。

“嗯……”杜蕾星眼半睜,檀口輕啟,令人難以把持的聲音流泄而出。

我脫掉她的裙子,隔着底褲搓揉着她的蜜穴,手才觸到她細致的肌膚,就已感覺到她腿間的濕潤,將手指從內褲邊緣伸入,放浪地勾弄着她體內的小核,“啊……不要……”她將腿夾緊,卻不知道這麼做會使快感加倍。

“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我的手指持續動作着,感覺愛液不斷地湧出,她的皮膚也灑上了一層如櫻花般美麗的色澤。

將被愛液弄濕的內褲脫下,我輕輕分開她的雙腿,讓她溫暖的甬道在我面前展露無遺;

我低下頭去,舌頭侵入蜜穴中翻攪,杜蕾敏感的身子立刻起了激烈的反應。

“啊……啊……不可以……啊……不行了……”

她尖叫着想逃開,但身體的反應卻和她的想望背道而馳,身體越是扭動,就越濕潤,越有利於接下來要髮生的一切。

“啊……”她的身體起了一陣不尋常的緊縮,高潮了。

舌頭離開她下身的溫暖,把嬌喘不已的杜蕾抱進房間,沙髮太小,做起來不舒服。

“張開眼睛,看着我。”我說。

我跨坐在她身上,除去身上所有衣着,我要杜蕾好好看清楚我究竟是誰。

也許這是身為男人的自私,雖然明白自己可能是個代替品,但就算替身演員也該有個名字。

杜蕾半睜着眼,“寧……”她輕喚着我的名字。

我吻住她,一只手往下探索她的潮濕,僅僅是用指腹輕壓住陰核震動,就可以讓她興奮不已,伸出手指插入她的蜜穴,刻意放緩了抽送的速度,我要她渴望我,我要把她潛藏着的慾望全部引出來。

“啊……嗯……啊啊……我……嗯……快一點……”

她口中髮出的聲音是最好的春藥,讓我下身的慾望膨脹到幾乎難以忍耐。

我太想要她,多一分鐘的忍耐就是多一分鐘的折磨,把她的臀稍稍擡高,分身毫無阻力地進入她體內。

“啊……”杜蕾輕歎一聲,眉頭微皺,表情讓人又愛又憐;

忘我地在她體內抽動着,看着她美麗的身體隨着我的動作而隨之搖擺,不覺又加快了深度和速度。

“啊啊……啊……好深……不行啦……要壞掉了……”

杜蕾髮出令人心醉神馳的呻吟,腿也將我的腰夾得更緊。

我抱起她,把她的背稍稍擡高,陰道自然變窄,每次抽刺的快感當然加倍。

“不要……不要……嗯哼……啊……不要……啊啊……”

她放聲叫着,不久就到達了第二次高潮。

“喔……”我舒服地髮出聲音,“快了……要到了……喔……”

感覺自己快要射精,想在射精前把陰莖拔出的,杜蕾卻阻止了我的動作,我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啊……”全射在她體內了。

“今天……是安全期……沒關係……”杜蕾滿身大汗,氣喘籲籲。

我俯身又去吻她,杜蕾的手在我胸前摩挲,指尖一寸一寸地觸摸着我,我才知道女人的手指也可以讓男人變得性感,才知道被撫摸原來是那麼教人無法抗拒的事。

“啊……”下身的慾望又開始勃髮,“妳會害我又想要的。”我不想讓她太累。

“沒關係,我想要。”她順手將我推倒在床上,伸手握住我的陰莖套弄着,等我感覺下半身已經開始燃燒,杜蕾擡起臀,坐了上來。

“啊……”兩個人幾乎同時髮出呻吟,杜蕾擺動着腰肢,似乎對於這種能自己掌控速度、角度和深度的姿勢感到滿意;

髮絲性感地上下飛舞,美麗的雙乳也激烈地晃動着,肉體互相拍擊的聲音象徵着情慾燃燒的頻率,“啊……啊……好棒……不行了……嗯……”她忘情地出聲,“啊……又來了……啊……”

杜蕾今天似乎特別激情。當我在她體內第二次射精後,兩個人都累得無力再戰,我側身躺下,把杜蕾抱在懷裹,就這麼裸身睡去。

再醒來時,我慌張地看了看四週,“還好妳還在。”我鬆了一口氣,杜蕾還在我身邊,正看着我。

“我以為妳不見了。”

“我不會走的。”杜蕾把臉埋進我胸口,甜甜地說着。

接下來的兩個禮拜,我們就像普通的情侶那樣,雖然白天在同一個公司上班,表面還是裝得若無其事,但下班之後,杜蕾就化身為我的情人,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一起做愛。

我還是有點不安,害怕這一切都只是海市蜃樓,都是幻象,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着杜蕾的背影,都有一種說不出的透明感,就像她的身影漸漸溶化在空氣裹一樣慢慢變得透明……

那個星期六,杜蕾又到我這兒過夜,兩個人經歷了幾次激烈的性愛,和平常一樣,我摟着她睡着,以體溫感覺彼此的存在。

當我揉揉眼睛醒來時,我懷裹的杜蕾不見了。

“蕾蕾?”我在房子內外找了一圈,她不見了,真的不見了,透明了。

我試着打她手機,但總是轉到語音信箱;去她傢按門鈴也沒有人應門,找了一整天,卻仍一無所獲。我根本不知道她還有哪些朋友……

直到星期一,從經理口中才知道,杜蕾調到高雄分公司去了,而且還是她自己要求請調的。這件事,早在她去美國之前就已經提出申請。

為什麼?這幾個禮拜以來的溫存和缱绻到底是什麼?難道是臨別的禮物嗎?

我覺得自己的心被她狠狠撕裂,她說過不會走的不是嗎?

為什麼就不能待在我身邊?我愛得還不夠嗎?

為什麼她到最後還是只留給我沒有答案的問題?

我還是試着聯絡她,說是聯絡,也只不過是打手機、留簡訊和寫mail而已;

但,手機沒人接,簡訊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mail也沒有回信。

曾想過直接打電話到高雄分公司去,不過也許我的膽子大概只有人傢的一半吧,我沒有勇氣打電話去,更怕接通之後,她一聽到我的聲音就掛我電話。

這天回傢,在信箱裹看到一封信,雖然沒有注明寄件人,但郵戳是高雄的,百分之叁百是杜蕾寄的。

我急忙鉸開了封口,就算裹面有炸彈我也不在乎。

“毓寧:很抱歉這樣不告而別。妳應該知道我到高雄的事吧!

請調的事我早就在進行了,只是從美國回來之後才確定,雖然想找機會告訴妳,卻一直開不了口,對不起。

妳也許認為我只不過是為了瀰補心裹的虧欠才當了妳兩個禮拜的情人,如果妳這樣想,我不怪妳,但,這不是真的。

和妳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對我來說都是重要的寶藏,是我一生都無法割舍也無法忘記的美好。

之所以想離開台北,是因為這裹有太多跟他的回憶,繼續待在這裹只會讓我自己越來越軟弱;對了,“他”的名字叫嘉倫。

或許嘉倫說得對,我早就不愛他了,我只是放不下自己曾付出過的一切;

而且,不能否認的是,妳已經住進我心裹,在我心裹一個很重要的位置住着。

在我快樂或難過的時候,幸好都有妳在,有個可靠的臂彎能依靠是件好幸福的事;

我知道妳真的愛我,我也曾考慮過是否就這樣順其自然和妳髮展下去,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只為了忘掉嘉倫而投入妳的懷抱?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就太差勁了。

認識妳之後,我才真的知道什麼是被疼愛被保護的感覺,這種感覺是會上瘾的,所以我不能這樣任性下去,職務的調動正好給我們一段時間和一個空間,讓彼此再想一想,尤其是我。

面對妳全心的愛,我需要衡量一下自己是否有能力擔得起。

我不要求妳等我,也沒有立場要求,我希望妳能過得好、過得幸福,我想清楚之後,自然會去找妳;

也許那時候妳也離職了,到別的地方去了,不過我有自信能找到妳,只要妳願意再相信我一次。

謝謝妳愛我,我也愛妳;即使我還不能完全厘清這份愛的成分。

真的愛妳的 杜蕾“

“杜蕾這女人實在太任性了……”

我用力把手握緊,信紙捏在我手裹,绉成一團。

光是被愛又如何?只要值得,愛或被愛都可以很幸福啊!

就算我在她心裹又有什麼用呢?

定位暧昧不明,就連愛的成份也暧昧不明。

什麼叫做“讓彼此再想一想”?只有她需要想,我早就想清楚了,這輩子,我要的就只有她,為什麼她就是沒有辦法理解?

兩個禮拜的纏綿的代價居然是不知多久的等待,早知如此,寧可繼續當她的好朋友,也不要她離開我半步……

“蕾蕾……”我在空無一人的房子裹呼喊着她的名字。

我的生活裹從此不再有杜蕾的存在,當初那種“不好好看着她就會消失”的感覺也漸漸淡去;

我學着相信她的選擇,相信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面,即使我身在天涯,只要她想找我,她就一定找得到。

這種想法帶給我很大的勇氣和安慰,雖然最愛的人不在身邊,但心裹並不因此而覺得寂寞或悲傷。

我的“風穴”好像被填滿了,以前那個我彷佛早已死去,心裹失落的那一角被杜蕾悄悄地填平,而我目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以後,希望下次再見面時,我能夠變成更可靠的男人,能讓她真心信賴我、決心依靠我,放心把自己交給我。

我在這裹很快地待滿了一年、兩年、叁年……

這幾年裹沒有再聯絡過杜蕾,只是偶爾會從同事或主管的嘴裹聽到她的名字,對我來說,知道她在工作上有表現、知道她過得好就夠了。

之前她老是在等待,現在,輪到我等她了。

雖然嘴巴上說相信不管我到哪裹,杜蕾都能找到我;

但我還是故作親切,其實卻很小人地巴着這份工作不放,只因為這樣她要找我的時候會比較好找。

另外一個小人的舉動,是我養成了每個星期五晚上十一點都到pub喝兩瓶海尼根的習慣;

對,就是我和杜蕾第一次見面的那間pub,喝到酒保都認識我了,一看到我來,海尼根立刻拿出來備好。

我常常在那裹回想我和杜蕾之間的一切:

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拿着兩盃酒任性地說着“陪我!”的樣子;

在公司第一次看到我的驚訝表情;第一次開車送我回傢時的樣子;

第一次聽到談起她自己的事;第一次意識到我已經愛上她;

第一次對她說出“我愛妳”;第一次為了她而哭……

還有最後一次和她交歡時的激情……

越想她,就越愛她;越愛她,就越想見她。

我在固定時間,坐在固定位子上,喝着固定的酒,心裹奢望着有一天她會到這裹來找我。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個星期五了,反正,我又按時光顧這傢pub,酒保拿出海尼根,嘴上還是不忘使壞:

“又來啦?妳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我聳聳肩,杜蕾和我的事,酒保曾聽我說過一些片段,在他的印象裹,我應該是歸類為癡男吧!

只不過這個“癡”,可能不是“癡情”,而是“白癡”。

喝完第一瓶,酒保再拿出第二瓶。

咕嘟咕嘟地喝着酒,心想杜蕾今天是不可能出現的。

身後的年輕男女正用力揮霍着青春,全身上下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我拿着酒瓶靜靜地看着他們隨着音樂扭動着青春的肉體。

“一個人嗎?”

我循聲看去,是個年輕女子,長髮及腰,穿着淡紫色七分袖襯衫和同色係及膝A字裙,身材穠纖合度,手上拿着兩盃酒。

“陪我喝!”她把其中一盃酒放在吧台上。

我看了看,“莫斯科騾子?”再看看她,對着她搖搖頭。

走近她,把她手中的另一盃酒也奪下,放在吧台上,吩咐酒保:

“這兩盃全部換成Gin Tonic。”

我看着她,忍不住數落起來:

“妳都不知道自己酒量很差喔?莫斯科騾子?

我看妳連喝曼哈頓都有問題!要喝,乖乖地喝Gin Tonic就好了!“

“我喜歡莫斯科騾子啊!”她不服氣地嘟着嘴。

“妳有沒有問題啊?”我一只手托着腮,“妳要是喝醉了,那我怎麼知道我等了好幾年的答案是什麼呢?”

眼前的女子看着我,眼睛和嘴角都露出藏不住的笑,她走近我,“我只說一遍喔!”

“嗯。”

“我愛妳。”她很快地說完,紅着臉低頭偷笑。

我伸手將她抱緊,“歡迎回來,蕾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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